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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宋輕韻半眯著眼,指尖觸碰著男人的鼻尖,紅唇張了張,話語如鯁在喉。

那雙透亮的眸子看起來委屈極了,淚珠隨時都要掉下來。

梁宥津心慌意亂的撫著她的眼角,把人抱緊懷中。

“彆哭,彆哭。怎麼了寶貝?”

宋輕韻自始至終隱藏極好的情緒,好像在瞬間就要崩塌。

一如七年前。

她低著頭,手無力的墜下,滾燙的淚水滴到男人的西褲上。

聲音哽咽的說不出一句連貫的話。

“梁宥津……我是不是……真的……真的很惹人討厭?”

“不是。”梁宥津抬起她的眼:“宋輕韻,你在想什麼?”

“你身上有哪一點值得你這麼自我懷疑,消耗自己?”

他印象中的宋輕韻,是不顧人死活的自我,是絕對的自信,可現在顯然不是這樣。

宋輕韻想到今天在酒桌上的場麵,眼淚就控製不住的溢位眼眶。

“那為什麼,那為什麼父親從來冇誇過我?從來都冇有……”

不管是奉承還是發自內心,幾乎所有人都為她感到高興,可唯獨她的父母。

她大學放棄夢想轉變專業,同時幫父親打理公司,二十二歲碩士畢業升為經理,又賣命三年晉升到副總裁,隻要是父親所期望的,她就傾儘全力,想方設法做到,哪怕是這樣,親情卻好像越來越淡薄了。

從什麼時候起,父母和她之間的對話,變成了關心弟弟的生活近況,和詢問她的事業發展。

再到現在,哪怕獲得項目上的成就,也無法得到父母的關心。

梁宥津心疼的看著她,神色複雜。

他該怎麼說出那些傷人的事實。

宋輕韻趴在他懷中哭的顫抖:“我好傷心……老公,我好難過……”

她不是傻子,能意識到父母對她的關注減少,她從來冇有怪過弟弟,隻是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完美。

但是現在,她說服不了自己。她好像真的需要承認不被愛的事實。

梁宥津緊抱著她,吻過她的額頭,沉聲:“寶貝,我在。我在。”

藉著酒精,宋輕韻撲在男人懷中哭的泣不成聲。

她永遠都無法忘記,十八歲生日那年,父親說出了讓她陰影至今的話。

宴會中,醉酒的父親摸著她的腦袋,模糊的低語。

“你……為什麼不是男孩……”

她整個世界在瞬間崩塌,心裡壓抑的酸意湧上眼眶,弟弟捧著鮮花和禮物跑來祝她成人禮快樂,在那一刻,當著弟弟和眾多賓客的麵,她連哭的資格都冇有。

後來,她偷偷躲進了樹林。

那個擁抱和此時一樣溫暖。

宋輕韻哭到發顫,牽動著男人慌亂不已的心。

梁宥津揉著她的後頸,眼神陰鬱的染了墨,哄人語氣溫柔至極。

“bb,你還有我。我永遠鐘於你。”

宋輕韻淚眼模糊的看著他,時間彷彿倒退回七年前,也是這樣的一雙冷冽深沉的眼睛,注視著她。

她卻能感受到被心疼被愛著。

梁宥津的吻帶去她臉上的淚:“bb,好好睡一覺,有我在。”

她輕輕搖頭,混亂的思緒讓她根本不敢閉眼。

梁宥津問她:“聽歌嗎?”

宋輕韻點了點頭,想用這種辦法放空。在她以為梁宥津打算用設備放歌時,卻聽到耳邊傳來質感熟悉的歌聲。

抬眸看去,梁宥津目光闖進她眼中,喉結滾動著,用粵語為她清唱著周柏豪的《夠鐘》。

“冇有感受 靈魂被你拖走

纏在你左右 我乞討等接收

風沙撲麵我未怕 為你暴走”

梁宥津唱粵語歌的嗓音越發深沉,一句句渾然天成,沙沙入耳。

貼在懷中的她甚至能感受到男人的胸腔震動。

是那樣的安心。

歌聲漸漸掩去女人的抽泣,轉而變成勻長的呼吸。

梁宥津低下眼簾,那張動人的臉上掛著未乾透的淚痕,睫毛被打濕,哭過後整張臉都紅紅的,觸人心絃。

傷心成這樣,可想而知是壓抑了多久。

男人冷眸眯的狹長,淩厲尖銳。

那些不知好歹的東西,就該付出一切代價!

怕驚醒睡著的人兒,梁宥津就這樣坐在床邊把人抱了許久才放下,後背傷處的血早已染紅紗布。

次日。

宋輕韻頭痛欲裂的摁著腦袋,想往旁邊翻身,整個人的手和腿一下搭到身邊多出的‘障礙物’上。

她愣住,閉著眼用手抓了抓,堅硬的,有溫度的,嚇一跳的。

宋輕韻猛然睜眼,梁宥津的目光赫然落在她身上,眉眼帶笑的看著像八爪魚一樣纏住他的女人。

“手感怎麼樣?”

宋輕韻往下一看,趕緊縮回手,心虛想往邊上躲。

她怎麼又和梁宥津睡到一張床上去了?!

梁宥津一手將她攬回來:“又想跑?”

宋輕韻剛想甩鍋,男人先行預判道:“某個小哭包昨天賴在我懷裡不肯鬆手,我纔不得已睡下的。”

“虧哥哥還費儘心思哄你,給你唱歌,天一亮就想裝不熟了?”

宋輕韻抿著唇,隻恨自己昨天醉的不夠徹底,現在全記起來了。

啊啊啊!她怎麼在梁宥津麵前失控了!還撒嬌!

最脆弱的一麵表露無遺,宋輕韻簡直不想回首。

她衝著男人威脅道:“昨天的事情不許說出去,否則!否則……”

威脅的話語說到一半,宋輕韻突然卡殼,男人含笑的微挑眉。

“嗯?”

宋輕韻一想,她好像還真冇有什麼能威脅到梁宥津的,氣憤的咬著牙。

“否則你就給我等著!我會讓你一直等著!”

梁宥津好笑的摸了摸她的腦袋:“好~哥哥知道了。”

看梁宥津這麼順著她,宋輕韻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她小聲又彆扭的擠出兩個字。

“謝謝。”

梁宥津輕笑:“想好怎麼謝了嗎?”

宋輕韻得意的伸手點了點自己的嘴唇:“口頭感謝!”

早就預判到梁宥津說話冇個正形,心中竊喜。

下一瞬,還在沾沾自喜的宋輕韻眼睛頓時瞪大,梁宥津的唇毫無預兆的壓下來。

連帶著她的手指一起,被親吻著。

宋輕韻含糊的罵他:“變態!”

男人笑意不見,似乎並不認為這個詞用在他身上是貶義詞。

宋輕韻伸手去推開他,梁宥津蹙著眉悶哼,隱忍著。

“你怎麼了?”宋輕韻有些不知所措,她力氣倒也不至於那麼大。

說完,她就馬上反應過來梁宥津肩後的傷。

“碰到了嗎?”

梁宥津一本正經的逗她:“怎麼辦啊宋小姐,看樣子這傷口是好不了了。”

“呸呸呸!胡說些什麼呢!”宋輕韻把人拉起來,“過幾天就好了,我幫你換藥。”

有過之前的經驗,宋輕韻換藥的動作越來越嫻熟。

她看著那片不見好轉的傷處,忐忑的問:“梁宥津,這會不會留疤啊?”

梁宥津身上好像還真冇有什麼瑕疵,要是留疤了,實在有些可惜。

男人勾唇:“梁太太每天吻我一遍,它就不會留疤了。”

“……”宋輕韻戳著他性感的腰窩,“我說認真的!”

梁宥津毫不在意道:“留疤了就紋上。”

宋輕韻好奇問:“紋什麼?”

“蝴蝶。”

她好笑道:“你是蝴蝶精嗎?”

男人笑答:“你是。”

宋輕韻心情莫名放鬆:“這麼鐘情蝴蝶?”

和她一樣有品位。

換完藥的梁宥津坐起身,鳳眸直勾勾的落在她臉上。

“鐘情你。”

宋輕韻不動聲色的移開視線,掩飾內心的悸動。眼前男人的溫柔讓她不敢置信。

現在的形婚內的逢場作戲,情緒價值這麼周全了嗎?

梁宥津一定還是為了照顧她受傷的心情。

梁宥津不知道她小腦袋裡在想些什麼,隻覺得他的小蝴蝶柔軟的時候,真可愛。

宋輕韻快速起身換衣服,不忘再次強調:“昨天的事情誰都不準告訴,你當做不知道就好了。”

男人欣然答應:“聽老婆的。”

“還有,在你身上的傷完全癒合之前,離我遠點。”

“為什麼?”

“我怕碰傷你。”

梁宥津走過來:“那就請小宋總以後對你老公上點心。”

“……”

宋輕韻拿衣服的動作一頓,此刻的相處氣氛美好到她想要永久停留。

她在心底不由自主的呢喃著‘上心’,‘對梁宥津上心’。

“知道了。”

兩人洗漱完,梁宥津坐在沙發上盤玩著幾日未見的黑蛇寵,目光卻緊盯著化妝鏡裡齒白唇紅的女人。

宋輕韻穿著身雅黑色的旗袍坐在化妝台前,上麵同色係的蝴蝶刺繡圖案泛著緞光,古典風情撲麵而來。

剛化完妝的她透過鏡子看到身後的男人,還有手臂上纏著的那條黑蛇,嚇到一抖。

“你,你把它帶進房間乾嘛?!”

梁宥津走過來,連帶著靠近的還有那隻紅眼睛的黑蛇。

宋輕韻躲都來不及,男人就站在她的椅子後,長指控製著不斷爬動的蛇,耐心道。

“無毒的,不咬人。”

梁宥津把拿著蛇的手移遠了些,俯身嗅著她的脖頸:“況且,你身上都是我的氣味。”

宋輕韻瞄著蛇的動向,乾笑:“好可愛,丟遠點謝謝。”

梁宥津失笑:“上次不是還碰過嗎?要不要再試試?”

宋輕韻想起之前觸碰到冰涼的蛇身時的觸感,雞皮疙瘩乍起。

她瘋狂搖頭:“你再說多少遍我也不會碰它的,趕緊拿出去!”

好好一個男人,冇事喜歡玩蛇!

還要拉上她一起!

梁宥津打量著手中的蛇,似乎長的確實凶了些,不討女孩子喜歡。

“你媽媽看不上你。下次換一條。”

“什麼?”宋輕韻差點懷疑自己聽錯了。

“還換一條?你這是養了多少條這玩意兒?”

男人實話實說:“有點多。”

宋輕韻兩眼一黑,作勢就要走:“這個家是容不下我了。”

她無法想象那些蛇同時出現她麵前的場麵,簡直就是與蛇共舞。

梁宥津拉住她的手腕:“彆怕,冇養在家裡。”

其他的基本都在城南山莊,由邵家臣負責照看著。

她扭頭再次看向那條黑蛇:“你平常都把它放在哪兒?”

“書房。”

“那就好。”

梁宥津按著手中不老實的黑蛇,低聲笑:“真的不玩玩嗎?它老想爬向你。”

宋輕韻蠢蠢欲動的抬了抬手又快速縮回,蛇的目光就來回跟著她。

男人控製住它,確保不會有任何機會咬人,宋輕韻這纔敢快速摸了一下,心驚肉跳。

無事發生。

她長舒一口氣,擺擺手:“好了好了,拿走吧。”

梁宥津笑意斐然,看著小女人嫌棄的跑進洗手間洗手,他長指勾著蛇的下顎,任由吐出的蛇信子不斷觸碰指腹。

宋輕韻願意嘗試接受他的愛好,這種感覺真是愉悅。

洗完手,宋輕韻一緩過後再次看著他手上的蛇,似乎也冇那麼害怕了。

她拿起隨身包準備去公司,眼神瞥向悠然自在的梁宥津:“你,最近應該不忙嗎?”

男人跟在她身後:“這是在關心我嗎?”

宋輕韻:“……”

這男人還真挺會自作多情的。

“好好養傷。”

她丟下一句生硬的關心,加快腳步。

梁宥津輕輕勾唇。

宋氏。

施藝將合同放到宋輕韻麵前:“韻姐,這是第二份股份轉讓合同。”

她停下手中的工作,接過合同:“父親說了什麼嗎?”

施藝搖了搖頭,對於這件事情她也感到很奇怪,轉讓股份這麼大的事情,宋總竟然從來冇和韻姐提起過,並且近期心情似乎陰晴難測。

難道並不是自願贈予?

宋輕韻盯著合同上屬於父親的簽字,心中無比想要去親口問清楚,這到底是為什麼?對她的態度又是為什麼?

父親已經徹底把她當作商業工具了嗎?

施藝小心問:“韻姐,你不想簽嗎?”

“簽。”她嗤笑:“為什麼不簽?”

事已至此,就像梁宥津說的,她要抓牢她能抓牢的一切。況且這本就是她早該應得的。

施藝看出她心事重重,安慰道:“韻姐,你也彆想那麼多,你看港圈那些商業大亨,時常羨慕宋總有你這麼個精明的女兒,股份也是對你的認可。”

宋輕韻點點頭,冇說什麼。

她真正想要的從來不是這些。

處理完公事,宋輕韻拿出手機正想打電話約何佳期吃晚餐,順便幫何梟勸勸留學的事情,冇想到對方的電話先一步打了過來。

“喂,七七。”

何佳期歡快的說道:“韻寶韻寶,你下班有空嗎?陪我去買個禮物唄!”

“有啊,正好想約你吃飯呢。你在哪?我開車去接你。”

“我就在你公司樓下。”

“好,我馬上下來。”

兩人一見麵,何佳期就小跑過來挽住她的手:“恭喜小宋總呀!拿下那麼大的項目,全港頭條的掛好幾天了!金融女神!”

“嘴真甜啊!”宋輕韻笑著幫她開車門:“想吃什麼隨便選。”

“就去我們之前常吃的法餐廳。”何佳期琢磨著,“正好離買禮物的地方也近。”

宋輕韻開著車:“買什麼禮物?”

何佳期數著包裡積攢的現金:“這不是何梟那個老男人快過生日了嘛,我想著送他件禮物,看看他高興之下,會不會放我出國留學。”

宋輕韻看她這麼執著於出國,緩緩說道:“其實你哥的擔心也不是冇有道理,何家黑白兩道產業龐大,少不了人盯著你們兄妹,你要是一個人出國,萬一出什麼事情怎麼辦?”

“港城近十年來,權貴子弟被綁架撕票,無故消失,這樣的事發生的還少嗎?”

說著,宋輕韻把這次她和梁宥津在德國的遭遇也說給何佳期聽,希望她能再慎重考慮。

何佳期汗毛乍起,抱緊了自己:“好怕怕~”

“我,我再想想吧……”

宋輕韻有些好笑,倒是冇想到這麼好勸。

看來是何梟和七七的溝通方式出了問題,越是強勢,小女孩自然越聽不進去。

“想讀研的話國內也有很多不錯的學校,你回去和何梟好好商量。”

何佳期猛點頭:“嗯嗯嗯嗯!”

她不能給哥哥添麻煩,那也太冇良心了。

法餐廳。

兩姐妹跟著服務生來到江景餐桌前,何佳期放下包先去了趟洗手間。

出來往回走時,長廊轉角一道嬌嫩的女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梟爺,今晚去我哪裡~”

何佳期下意識的看過去,轉角通風的吸菸處,體型修長的男人倚靠在欄杆邊吞雲吐霧,臉部線條優越分明,冷硬。

而他的麵前站著的女人穿著低領的包臀裙,身材波瀾壯闊,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幾乎要貼到男人身上。

何佳期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卡在喉嚨裡的那聲‘哥哥’卻怎麼都喊不出口。

男人敏銳的察覺到她的視線,側眸看過來,深眸閃過訝異。

“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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