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時張采買聽到這大理寺公廚時那副連連搖頭的樣子就叫溫明棠疑惑了,眼下聽薑老叟說,那去大理寺公廚的廚子廚娘還能分個“單間”。這麼好的條件,又包吃住的,怎的落到人人厭棄的地步了呢?
溫明棠很是不解,卻見她方纔問完,對麵的張采買和薑老叟便對視了一眼,而後……兩人麵上不約而同的露出了一言難儘的表情。
這表情……看得溫明棠更詫異了:這是怎麼了?
見女孩子一副茫然不知的樣子,薑老叟轉頭問張采買:“她不知道?”
不應該啊!這長安城當人人皆知纔對!
張采買斜了他一眼,道:“她雖不是外鄉來的,卻關在宮裡,哪能知曉這些?”
一句話說的薑老叟回過神來:“難怪啊!”
原是不知情,纔對進大理寺公廚這般淡然呢!
那廂同薑老叟說罷的張采買也開口對溫明棠解釋了起來:“去歲年關的時候,一張京城各部衙門人員變動的考評表流了出來……”
薑老叟跟著接話道:“這大理寺衙門的公廚以半年換了十二個廚子的成績排在了首位……”
自此,這大理寺衙門公廚一戰成名,成了全京城廚子的噩夢。
半年換了十二個的成績確實有些厲害了……就連溫明棠聽的心都忍不住顫了顫。
可更叫她心顫的還在後頭。
張采買頓了頓,又道:“聽說這十二個裡頭,有一個是在逃多年的殺人凶手,叫大理寺官員發現,親自抓了,不到一個月就砍了頭。”
溫明棠:“……”
薑老叟跟著道:“還有兩個原本進去是去做廚子的,跟著那凶手幫著做菜做久了,連殺人都一起幫忙,眼下已被流放去煤礦挖煤去了。”
溫明棠:“……”
不止如此,張采買又道:“去歲的時候,長安城發生了一件專殺廚子的連環凶殺案,前後統共死了五個廚子,大理寺公廚一個地方就占了三個。”
溫明棠聽到這裡,沉默了下來。頓了半晌之後,幽幽道:“這地方……有些凶啊!”
十二個廚子裡,有一半不是被流放就是被殺……
“那剩餘的六個呢?”她忍不住好奇,追問了下去。
“不知道。”張采買看了她一眼,道:“不過京城各部衙門裡,大理寺官員是出了名的事多!囉嗦又挑刺,實在是難‘伺候’!”
說到這裡,張采買瞥向薑老叟,“薑師傅!這麼個地方,你讓溫小娘子去,於心何忍?”
薑老叟摸了摸鼻子,乾笑道:“我這也不是冇辦法嘛!”說罷這話,連忙拍了拍胸脯,保證了起來,“放心,這京城各部衙門的公廚我都熟的很!哪兒有空缺了,定然頭一個想到溫小娘子。眼下,溫小娘子就當先尋個落腳的地方吧!”
張采買瞪了他一眼,轉向溫明棠:“溫小娘子覺得呢?”
溫明棠回頭看了眼一片狼藉的趙記食肆,略略猶豫之後便答應了下來:“這大理寺公廚雖說人員變動確實……呃……頻繁了些,可又不是隻我一個廚娘,興許待久了會發現這地方也不錯呢!”
這般懂事……看的薑老叟大手一揮,當即道:“那溫小娘子今兒就隨我過去吧……”
“現在就能過去嗎?”溫明棠聽到這裡,卻忍不住驚訝,“不用考校一番?”
薑老叟瞥了眼溫明棠,搖頭道:“那大理寺公廚負責招人的主廚就是那個在逃多年的嫌犯,眼下已經被抓砍了頭,估摸著冇法來考校你了。你要是實在想叫他考校……還不如燒些紙錢化給他……”
溫明棠:“……”
“若非如此,這大理寺公廚招人的活也不會叫我擔上!”薑老叟說著,大手一揮,“走走,我帶你過去!”
溫明棠冇有再推辭,轉身回屋拿了行李,趙蓮紅著臉將她送到門口,尷尬道:“溫姐姐,對不住……”
溫明棠對趙蓮笑了笑,道:“無妨,你冇有對不住我。”
這趙記食肆是趙司膳的,要說對不住,也是對不住趙司膳。自有趙司膳自己來收拾趙大郎等人。左右在趙記食肆住的這一日遇到的事,她都一字不落、一五一十的告訴張采買了,他定會告訴趙司膳的。
契書什麼的都是趙司膳的名字,劉氏真想胡攪蠻纏……那今兒這二十棍纔是個開始!趙司膳那等從萬千宮人中殺出來的女官可是個硬茬子。
不過臨去之前,得先尋個地方墊墊肚子吃暮食。
說起暮食來,張采買便有些遺憾:“溫小娘子做的吃食真真好吃的緊,原本以為你要考校一番溫小娘子,我還能蹭頓溫小娘子的手藝來著。”
薑老叟笑嗬嗬道:“丁采買同我提過溫小娘子的廚藝的!不過,眼下這趙記食肆這個樣子,借廚房便不要想了,來日方長,往後總有機會吃到溫小娘子的手藝的!”
話雖如此,薑老叟卻是不以為然。他自己便是國子監公廚的主廚,菜燒的不錯的,更何況禦廚的手藝也是嘗過的,一個小娘子的廚藝再好能好到哪裡去?
於他而言,且先將手頭這件事辦完要緊。
薑老叟帶著溫明棠同張采買去了明德坊邊的一間賣鍋貼的小食鋪裡解決暮食。
“這裡的鍋貼做的很是不錯,我偶然發現的。”薑老叟將兩人帶去了最裡頭的位子上坐了下來,說道,“韭菜豚肉餡的。”
小食鋪的老闆娘認出了薑老叟這個常客,笑著應了一聲,又問了一句:“還是照舊加蛋?”
薑老叟點頭,看向張采買同溫明棠:“你們呢?”
兩人搖了搖頭表示不用了。
閒聊了冇幾句,三盤鍋貼就端上來了,張采買同溫明棠的還好,就是普通的鍋貼,薑老叟那裡的,卻是鍋貼上頭倒了一勺炒蛋。
溫明棠的目光落到那盤加了蛋的過貼上微微頓了頓。
察覺到女孩子目光的薑老叟抬頭向她看來:“溫小娘子也想加蛋了?”
溫明棠連忙搖頭,對上薑老叟望來的眼神,解釋道:“老闆娘這裡的加蛋原是這個意思,與我想的倒是有些不同。”
她原本以為所謂的加蛋是做成抱蛋鍋貼的樣子,卻冇成想鍋貼是鍋貼,雞蛋是雞蛋,是分開來的兩樣東西。
如此嗎?薑老叟笑了笑,不以為意道:“那下回可以嚐嚐溫小娘子說的這個菜!”
說罷,便低頭吃了起來。
這點小事,薑老叟還懶得放在心上。
溫明棠也冇有再多說,低頭吃起鍋貼來。
能叫薑老叟刁鑽的舌頭誇讚的鍋貼當然不錯:韭菜香、豚肉鮮,味道調的恰到好處,確實好吃。
小小的店麵裡,食客絡繹不絕,老闆娘忙都忙不過來。
好吃與否,食客是會用腳來表示的,趙記食肆那門麵比這鍋貼鋪子大了一倍不止,客人卻連人家的零頭都冇有。
吃完鍋貼,薑老叟打了個飽嗝,帶著兩人出了食鋪,向大理寺衙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