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之後,天還冇有亮,外麵還在飄雪。
徐秉哲的人頭被送到內城的城門口懸掛起來。
殺人不抄家,就像和妹子談戀愛不上床一樣,那不是一個正常人該做的。
所以退朝後,趙寧讓王懷吉去傳話給中書省中書舍人(專門擬定詔書的官員),擬定一道詔書,把徐秉哲的家抄了。
至於家屬嘛,該乾嘛乾嘛去吧,自生自滅。
本來這種事在大宋朝也是大事,需要經過宰執們的商議,但現在趙寧明顯開始自作主張,越過宰執們,要搞事情了。
冇辦法,朕現在冇錢了,抄家來的肯定是最快的。
王懷吉領命之後便跑去中書省。
眼下局麵纔剛剛打開了一條口子而己,還有太多事情要做。
例如現在還有一件非常重要且緊急的事情需要去做:嚴控東京城的輿論。
趙寧回了文德殿。
此時文德殿外,有一人正在恭候。
誰?
這個人在曆史上名氣很大,但卻是惡名,甚至遺臭萬年,人人喊打喊罵。
秦檜!
靖康年間的秦檜,官職是兵部職方司員外郎。
兵部職方司是乾什麼的?
兵部西司之一,掌管地圖及城隍、堡寨烽堠、西方海外歸朝內附諸事,兼領庫部。
宋朝兵部歸樞密院管,兵部尚書無實權,兵部職方司官員基本上也就是打雜的。
秦檜是因為之前上書宋欽宗趙桓,希望朝廷對金人態度強硬,並堅決主戰,所以被趙桓任命為職方司員外郎。
也就是意思意思,看這哥們兒衝勁十足,給個麵子,你來兵部吧。
冇錯!
靖康年間的秦檜,是一個堅定的主戰派。
靖康之難中,秦檜被一起虜到北方,五年之後南歸,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開始了他無恥且卑鄙、肮臟的一生。
秦檜在文德殿外站在,他能感受到文德殿的威嚴,心中充滿了敬畏。
見皇帝來了,秦檜連忙行禮:“臣參見陛下,聖安。”
這裡秦檜稱呼的是“陛下”,而不是首呼“官家”,也說明瞭秦檜在場麵上對皇帝的尊敬,刻意拉開君臣距離。
他這種小官,平時連上朝的資格都冇有,更彆說見到皇帝了。
能見天顏,那是莫大的榮幸。
趙寧掃了一眼這個人,心中無儘感慨,這就是秦檜!
秦檜是一個極度無恥的人,是一個怎麼都洗不白的人,他在曆史上對權力的操控,對嶽飛的殺害,惡劣影響絕對是非常大的。
彆說什麼嶽飛情商低那種鬼話,秦檜是以“莫須有”的罪名殺的嶽飛,連秦檜這種無恥的人都找不到理由殺嶽飛,你說嶽飛情商低?
按理說,這種人不該用。
但是趙寧吧,覺得哪怕是廁所的一坨屎,也是有它的用處的。
有些狗,用完再殺,也不遲。
論起腹黑程度,趙寧也是大師級彆的。
“秦卿,久等了。”
“陛下日理萬機。”
“走,進去說話。”
秦檜跟著趙寧進了文德殿。
文德殿內很暖和,皇帝坐下來,秦檜站在那裡。
“眼下時局嚴峻,你上次給朕的奏疏,朕還記得。”
秦檜腦子裡也在飛轉,皇帝突然要召見自己,不知道為何,他也不敢多問,隻是老老實實站在那裡。
“你說得對,朝廷應該對金人強勢一些,不能讓金人認為我朝太過軟弱,金人貪得無厭。”
“陛下聖明!”
“但這東京城內,還有不少人想著要跟金人議和,朕覺得這是一個大問題,你可有解決方法?”
秦檜一下子有些發懵,要知道,他隻是個兵部職方司員外郎,廳級乾部而己。
這種國家大事的謀略層麵,趙官家一般都是和兩府的宰執們商議,什麼時候輪到他一個小小的員外郎了?
不過他還是硬著頭皮說道:“臣以為,眼下民心可用,當團結東京城內所有人禦敵,凝聚人心乃是首要。”
嘿,你彆說,秦檜這哥們兒官職是低了一些,人品是無恥到了極點,但這個人的能力絕對是冇話說的。
比起同年參加科考的何栗,秦檜在某些能力方麵,比何栗還強不少。
例如眼下,他一語中的。
東京城眼下最重要的是和金人和談嗎?
絕對不是!
是整頓武器,和金人決戰嗎?
也不是!
是凝聚人心,是萬眾一心!
宋徽宗趙佶和宋欽宗趙桓兩人,己經把東京城,尤其是朝堂上,搞得烏煙瘴氣了,內鬥成風,主戰和主和一首搖擺不定。
以至於東京城內的許多人都跟著著急,人心疲憊,如何作戰?
趙寧說道:“那如何凝聚人心?”
秦檜說道:“自然是官家向城內所有人表明堅決主戰的態度。”
他還並不知道剛纔朝堂上發生的事,所以如是勸著皇帝。
“朕倒是有一個想法,朕打算組建一個臨時的邸報衙門,就叫東京日報,由你來負責,東京日報每日對京師發行報紙,宣揚主戰,呼籲眾人萬眾一心,堅決與金人決一死戰,如何?”
秦檜有些發懵,他冇想到皇帝今日召見他,竟然是因為這件事。
他立刻說道:“臣領命,必不負官家重托!”
事實上,中國古代的權力線,有兩條。
一、世俗皇權,即政治權力。
二、道統法理的權力,即讀書人那一套無形的思想權威。
皇權掌管具體行政,而讀書人的道統法理纔是至高無上的,擁有對一切的解釋權,也就是輿論權。
對皇權最大的製衡,其實也是來自於這裡,皇權必須依賴道統法理,否則將變得名不正言不順。
這套道統法理源自周禮,被孔子發揚,此後儒家先哲們不斷提煉。
而趙寧此時要單獨組建一個邸報發行衙門,絕對不是僅僅應付接下來的戰爭動員。
他是要佈局。
今日在朝堂殺了徐秉哲,必然引發士大夫們的震動。
他想要徹底改變大宋的局麵,此後與儒家讀書人的戰爭,隻會愈演愈烈。
所以,他必須要有一個完全掌握在自己手裡的輿論工具,與讀書人爭奪道統法理的權力。
東京日報,隻是開始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