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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解蠱

“證人?

他們能頂什麼用?”

唐光嘶啞地反問。

顧傾城轉過臉,揹著唐光,向關文輕輕擠了擠眼睛。

“關先生、寶鈴小姐,你們願不願意替唐光做個旁證?

隻要他說出有價值的大秘密,我顧傾城就必須饒過他,絕對不會第二次向他動手。”

顧傾城說著,第二次擠了擠眼睛。

關文會意,立刻應聲:“我們願意作證。”

顧傾城的出現,讓唐光一手掌控的死局破碎。

她是關文的救命恩人,關文自然願意按她的指令去做。

“有他們作證,我們兩人誰都不食言,你看怎麼樣?

你說出秘密,然後就可以遠走高飛,不用擔心任何報複行動。

怎麼樣?”

顧傾城向關文點點頭,隨即轉頭,繼續向唐光施壓。

“真能放過我?”

唐光半信半疑,但顧傾城臉上的微笑,使他的警惕性下降。

而且,在這種情況下,要想活命,他隻能相信對方。

“冇錯。”

顧傾城懇切地點頭,“我在江湖上闖蕩了這麼久,從不失信於人。

如果失去了信用,一個人怎麼能在江湖上立足?

你才值五百萬,如果你告訴我的秘密能值五千萬的話,一大一小,該如何取捨——傻子都能看出來吧?

這隻是一樁交易,放心吧……” “顧小姐,我能不能插句話?”

關文開口。

“請講。”

顧傾城對關文異常地客氣。

“我和寶鈴都中了唐光的蠱,能否在你們的交易裡加上替我們解蠱這一條?”

形勢扭轉,關文不放心寶鈴的身體,所以及時提出這種要求。

天鷲大師的死,讓他感到痛心,但又無可奈何。

“解蠱?

好說,不過是易如反掌的小事情,不用麻煩唐先生了。”

顧傾城一口應承。

“你也能解蠱?

開玩笑吧?”

唐光有些不相信。

“冇錯。”

顧傾城一笑,拉過關文的右臂,捋起衣袖,對著那個蜷伏不動的蟲體凝神觀察了幾秒鐘,隨即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巴掌大的不鏽鋼圓盒。

“九日魔蠶蠱攻擊的目標是中蠱者的頭腦與心臟,而且隻在成蟲期發作,目前不過是幼蟲期。

我隻要向它的體內注射微量的毒素,甚至無需超過千分之一毫升,它就一命嗚呼,隨著汗液排出體外。

是這樣吧,唐先生?”

顧傾城一邊說著,一邊從圓盒裡拿出玻璃針管,針管中儲存著半管桃紅色的液體。

唐光冷笑不語,但臉上的表情已經極不自然。

顧傾城熟練地將針頭刺入關文右臂,針尖正對著蟲體中心,輕輕一推,桃紅色液體便進入了蟲體,如水粉一樣向外暈染擴散。

“行了。”

顧傾城收起針管,向寶鈴掃了一眼,“她冇事,唐光在她身上下蠱,本來就是為了對付我。

無論是九日魔蠶蠱還是地火流光,都不會在她身上留下痕跡。

我猜,她是那麼漂亮的女孩子,唐先生一向都憐香惜玉,絕不會傷害她的。”

關文終於鬆了口氣,懸著的心輕輕放下。

他愛寶鈴,她的安危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冇事了。”

他伸出手,寶鈴順從地走過來,握著他的手,輕輕依偎在他身邊。

“我才懶得憐香惜玉,隻不過她長得那麼漂亮,我想把她殺來烤著吃……一定很美味,一定是又嫩又軟又可口又彈牙……”說到殺人吃肉,唐光臉上突然浮起了興奮的紅暈。

“唔,唐先生好興致,但這種愛好,恐怕世間很難找到知音了。

現在,我已經表示出了十足的誠意——當然,如果唐先生對我解蠱的這種‘解放者’感興趣,我就一併奉送。

隻要你說出金蟬子在日喀則、拉薩的下落,還有他在尼泊爾的幾大巢穴,咱們就可以成交了。”

顧傾城侃侃而談,始終不離話題中心,劍指金蟬子。

“好吧,我可以跟你合作,但你得先告訴我,那真的是美國51地區最新研製出的‘解放者’嗎?

據說那東西能暴力破解現存於世的所有中國蠱術,殺滅一切有形與無形的蠱蟲。

我真的不相信,51地區的科技水平已經攀升到那麼高的境界了嗎?”

唐光開始心動。

“‘解放者’就在這裡,離開西藏後,唐先生儘可以找地方慢慢研究。”

顧傾城彎腰,將圓盒放在地上,腳尖一踢,圓盒滑到唐光身邊。

“你不過是是賞金獵人,怎麼能輕易獲得51地區的高科技產品?”

唐光仍有疑心。

“唐先生,二十一世紀的世界變化日新月異,有人能在互聯網上拿一枚胸針跟彆人交換,最終換到了一棟西班牙的百年古堡……你看,小小的胸針都能換到古堡,還有什麼是搞不到呢?

不要以為青龍會是天下無敵的大幫派,外麵的世界還大得很呢,老是坐井觀天有什麼意思?”

顧傾城話裡有微微的嘲諷之意,但這也恰好打消了唐光的懷疑。

他忙不迭地用斷臂捧起圓盒,塞進口袋裡。

“告訴我金蟬子在西藏的落腳點吧?

八個,一個也不能少。”

顧傾城提醒。

唐光立刻說了八個地名,五個在拉薩,三個在日喀則。

“還有他在尼泊爾的四大巢穴呢?”

顧傾城追問。

唐光報出了四個地名,全都是在加德滿都郊區。

顧傾城取出手機,把剛剛的十二個地名全都用語音錄入,迅速發送出去。

做完這一切,她臉上的微笑越來越深,向旁邊讓開一步,彬彬有禮地說:“唐先生,你可以走了。”

唐光拚儘全力掙紮而起,深深地盯了顧傾城一眼,冇開口說話,但用意很明顯,因為他並不相信對方會放自己離開。

“請吧。”

顧傾城大大方方地伸手相讓。

“真的……放我走?”

唐光眼中露出一絲驚喜。

“當然。”

顧傾城點頭。

“多謝了,後會有期,後會有期……”唐光搖搖晃晃地出門,向著甬道儘頭快步奔去。

這一下,連關文也有些不解了,就算不是江湖人,他也明白“斬草要除根”的道理。

一旦唐光緩過勁來,必定捲土重來,瘋狂報複。

這樣放走他,豈不是放虎歸山嗎?

顧傾城走進門內,不慌不忙地俯身觀察巴桑的傷勢。

“我不需要你救,這種結局是我最喜歡的……我死了,就能贖我的罪……就能讓那些被我傷害過的人好過一些。”

巴桑吃力地掙紮著。

“我當然要救你,隻要是跟青龍會作對的,都是天堂組織的朋友。

你是青龍會的叛徒,更有搶救價值,不過你不必感謝我,要謝就謝謝天堂組織好了。

至於我,隻不過是一名高度敬業的賞金獵人,救了你,也能從天堂組織那裡拿到賞金……”顧傾城一邊跟巴桑交談,一邊取出一瓶白色的藥末,撒在巴桑的傷口上。

“一切變化,真是像夢一樣,我本以為會死在這裡了。”

寶鈴輕輕感歎。

門裡,唐卡碎片化為灰燼,天鷲大師虹化而去,一切爭執焦點都不存在了。

在這種此起彼伏、峯迴路轉的複雜戰鬥中,關文、寶鈴如兩片浮萍,隨波逐流,不能自已。

隻是,他們已經有了堅強的信念,為除魔衛道、匡扶正義而戰,不死不休。

“你做了那麼多年噩夢,也該醒了,不是嗎?”

關文仍舊握著寶鈴的手,不捨得放開。

他們之間已然毫無隔閡,高翔、老刀、赤讚等人已經不存在了。

一起經曆了生死考驗之後,他們的心無比貼近,不必多說什麼,彼此完全明瞭。

寶鈴點頭,深情地望著關文:“謝謝你。”

關文含笑搖頭:“不,我該謝謝你纔對。

你讓我從單純的流浪畫家變成了心中毫無畏懼的鬥士,開啟了我腦子裡的另一部分記憶。

現在,我們必須回日喀則去,在尼色日山上找回失去的一切。”

他感覺到,天鷲大師的智慧正與自己的諸般繁雜思想融為一體,目光更亮,頭腦更清醒,思考問題的方式也變得直接而睿智。

解決問題的關鍵,就在尼色日山的斷頭崖上,下一站就是那裡。

“好,我聽你的安排。”

寶鈴柔順地說。

那些藥末非常靈驗,隻過了半小時,巴桑就能自己站起來了,傷口不再流血,全部結痂。

“我要回紮什倫布寺去,帶罪修行,此生再也不出寺門一步。”

他鄭重地舉手發誓,“如有違背,甘願五雷轟頂而亡。”

這是關文喜歡看到的最終結局,雖然巴桑做錯了很多事,但他本質是好的,隻要冇傷及無辜,還是可以原諒的。

再者,千年傳承的紮什倫布寺需要像巴桑這樣的年輕一代,新舊更替,香火永昌。

“巴桑,這一篇已經揭過去了,走出這裡,我就什麼都不記得,你也一樣。”

關文微笑著,看看寶鈴和顧傾城,“你們也一樣,對吧?”

顧傾城悠悠一笑:“我是過客,而且作為一名賞金獵人,眼裡隻看到錢,其它事都不在意。

你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我現在已經不記得了。”

巴桑感激地握住關文的手,一個字都冇說,一切愧疚、悔恨之情,儘在不言之中。

顧傾城引路,四個人一起退出地窖。

天又黃昏,遠遠的,他們看到了那棵閒雲般覆蓋大地的千年核桃樹。

旅人稀少,天地空闊,巨樹彷彿已經成了此地的唯一主宰者,與天、地融為一體。

與之相比,趕來瞻仰觀賞的遊客渺小如螞蟻。

“旅行者隻看到著名的核桃神樹,卻想不到青龍會在大樹下麵築巢。

其實,這世界上很多事就是如此,平凡人隻要有飯吃、有錢花就足夠了,身體健康,幸福安樂,他們纔不管社會表象下麵正在發生什麼。

有時候,我覺得能夠做一個渾渾噩噩、混吃等死的平凡人真的是一種幸福。”

顧傾城似乎有感而發。

他們上了巴桑開著的那輛車,奔向紮什倫布寺。

關文意識到,顧傾城一定不是單獨行動,因為他冇看見她開來的車子。

在拉薩,他親眼看見身份還是智者“冰神”的顧傾城與老刀密談,可見他們是一路人。

他不想揭破這一點,此刻節外生枝並冇有什麼意義。

“巴桑,先回家庭旅館去,我們需要短暫的休整,明天再展開行動。”

關文拍拍巴桑的肩。

遠處,紮什倫布寺已經進入視野,重重殿堂以蒼青色的尼色日山為背景,錯落有致地由低到高排列著。

暮色正在圍攏,這座千年古寺的夜晚即將來臨。

清晨與黃昏兩個時段,最容易觸發關文的繪畫靈感,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古人繪製《西藏鎮魔圖》的本意,並非讚美歌頌一王兩公主,而是基於一種憂心忡忡的警示。

將這張唐卡流傳下來,正是提醒世人,羅刹魔女依舊存在,對於人類的威脅並未消除。

“除魔不易,但程大師、天鷲大師等人已經為此付出生命,後代人如果不儘心儘力去做,怎麼對得起那些犧牲的前輩們?

哪怕隻有杯水車薪的力量,也必須一往無前吧。”

關文默默地喟歎,感覺肩上的擔子越來越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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