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辭音死了。
但冇完全死。
前一刻,她在親人的痛呼和丫鬟的哽咽聲中陷入一片徹底的黑暗。
後一刻,她從一張陌生的床上醒來,一本發著光的書靜靜漂浮在眼前。
宋辭音也冇覺得害怕,畢竟她死都死了,該害怕的總不該是她。
她起初以為這或許是傳說中的生死簿,記載了她這短暫一生的善惡功過——話本子裡都這麼寫,直到看清封麵上幾個缺胳膊少腿的字——
《豪門闊少夜夜恩寵》
……
隻一眼,宋辭音就撇過了頭。
噫,世上竟有如此荒淫之物!
那書卻不容她逃避似的,化作一道流光竄入她的眉心。腦中忽然一陣劇痛,無數記憶從腦海深處翻湧上來。
宋辭音扶著頭,陷入沉思。
她是宋辭音,卻也不是宋辭音,她不再是盛京城禮部尚書家的嫡長女,而是宋氏集團的二小姐宋辭音,也是這本在大盛足以列為**的書中女主角。
這位與她同名同姓的姑娘出身良好,成績優異,或許原本有著光明的未來,卻在被闊少們看上後,漸漸淪為幾個人的玩物,日夜操勞,最終落得個“破布娃娃”的下場。
宋辭音擰緊了眉,她需要一個比禮崩樂壞更嚴重的詞。
“砰砰砰——”房間門一陣劇烈響動,連帶著整張門都在震顫。
一道粗糲的女聲傳來,“二小姐,造型師都來了,您該起床了。”
宋辭音放在被子上的手指微動。
宋家的下人都規矩,從冇有這般敲主子門的。
她頓了頓,平靜地迴應,“知道了。”
門外的人又嘀咕了兩句什麼,腳步聲才漸漸遠去。
從稍顯陌生的床鋪裡起身下來,她動作輕盈,腳穩穩踩在了地上,身體裡湧動著前所未有的生機與活力。
宋辭音輕咬了一下舌尖,是痛的,說明不是夢。
在病痛纏身的日子裡,她曾經無數次這樣確認自己還活著。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努力理解著晦澀難懂的記憶。
莊生夢蝶,蝶夢莊生。
無論是重活一世還是隻不過大夢一場,至少此時此刻,生的觸感是如此真實可信。
要活著,好好活著。
不,還得再加一條。
宋辭音回憶起書裡那些不堪入目的描述,什麼腰肢痠軟、**打顫……麵色紅了又白,白了又青,忍不住咬牙——冰、清、玉、潔地活著。
哪怕她已經不是宋家的女兒,卻也不能墮了宋氏一族清正的家風。
更何況,難得有了這麼健康的身體,絕不能糟蹋了!
憑著記憶,她按下床頭的按鈕,饒有興致地看著窗簾自動拉開,陽光照射進來,宋辭音終於看清了屋子的陳設。
比她原先的房間寬敞些,打眼看去,倒也有晶瑩剔透的琉璃燈和水銀鏡,隻是牆角有幾道劃痕無人修補,窗台擺放的花也已枯萎多時了。
和那本書裡寫的一樣,女主在這個家,掛著一個小姐的名頭,地位卻算不上高。
找到浴室,宋辭音摸索著打開水龍頭,水流傾瀉而下,她看了兩秒,伸出指尖輕輕碰了碰,溫度適宜。
這裡還算有些可取之處。
清水拂過麵龐,鏡子裡映出一張熟悉的臉,能被家世不凡的闊少們看上,這張臉毫無疑問是美的。
兩道雋秀的眉似蹙未蹙,烏瞳泛著泠泠水色,眼波流轉間,濃密捲翹的睫毛便似柳枝劃過春水,唇色緋紅,麵色瑩白如玉。
和她從前的長相很像,隻是除了年節必須要上妝時,她從未有過這樣健康的麵容。
“二小姐,還冇收拾好嗎?客人們都快來了……”
“夫人特地交待過,今天是大少爺的生辰宴,可千萬不能出了岔子……”
宋家的傭人鄭蘭在門外一疊聲催促。
宋辭音冇有搭理,慢條斯理擦拭手上的水。
大少爺?
生辰宴?
她險些以為自己還在大盛,可她的記憶分明顯示,這似乎是個與大盛完全不同,講究人人平等的年代。
宋辭音想了想,挑出了一個合適的詞——封建餘孽。
擦乾淨手上的水,確認過身上冇有一處不妥帖,她纔打開了門。
門外的鄭蘭麵色不耐,見到宋辭音出來,飛快擠出一絲笑。
“二小姐,你可算出來了。夫人一早就請了造型師,衣服也是專門為你選的。”
“哎呦,我也不懂,但看著就覺得特彆好看,你穿上一定跟仙女兒似的……要我說,夫人對你那可真是冇話說,比對親生的大小姐都好!”
是挺好。
好得就差親自把這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小姑娘送到男人床上了。
宋辭音垂著眼,勾了勾唇角,冇有說話。
鄭蘭一番唱唸做打隻換來了沉默,她也不在意,宋家的傭人都知道,二小姐一貫是內向怯懦的性子。
她自顧自地繼續唸叨。
無非是夫人待她如何如何好,大少爺如何如何有出息,以後宋家一定會越來越好之類洗腦的話。
宋辭音充耳不聞,整理著思緒,她繼承了原身的記憶,又被灌入了一整本書的情節,方纔鄭蘭敲門時就已經回憶起了今天原本的故事軌跡。
女主的父親在宋家行二,自小離經叛道,是個標準的紈絝子弟,到了年紀在家裡安排之下成了婚。
這對夫妻冇什麼感情,結婚生子後就開始默契地各玩各的,不是在夏威夷度假就是在瑞士滑雪,女兒於他們而言似乎隻是一樁生下來就了結的任務。
原身的記憶裡,來自父母親的關愛少之又少。而身處這樣的大家族,一個冇有親生父母親庇佑的小姑娘會有怎樣的境遇可想而知。
從小不受重視,冇有被好好愛過的女主,一點點虛無縹緲的溫暖就能輕易騙走,如同撲火的飛蛾。
可那不是新生,是另一場毀滅。
而今天,就是一個重要的節點。宋家大少爺,女主的堂哥宋景聿二十三歲生辰宴,他會被正式宣佈成為宋氏下一任繼承人,宋家宴請了滿城的貴客。
也就是在這場宴會上,女主遇見了這本書的第一個男主——柏清衍。
宋辭音心下稍稍歎了口氣,她方纔動過念頭,不如今天裝病躲過劇情。
但這場宴會上,還有不得不解決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