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你還好意思跑！”江聿已經氣得眼眶通紅，抬腿就追了上去。

盛晴跑步的能力他見識過，細條條的兩隻腿不知道怎麼能倒騰的那麼快。

但現在的盛晴一隻腳受傷，速度明顯受到影響，江聿輕而易舉地追上了，一手提溜著她的衣領給她拉住。

盛晴害怕極了，身子像小泥鰍似的蠕動，就要金蟬脫殼棄衣而逃。

“草。”江聿罵了一聲，趕緊鬆開手，趁盛晴還冇來得及跑，再抓住她的手腕。

細條條的一丁點，握在掌心裡冇有多大的存在感。

“我知道錯了哥哥，”盛晴小聲央求著，“我可以把烤鴨還你，你也可以解雇我，我不要工錢，你不要揍我。”

江聿冷笑一聲：“你拿什麼還我？”

盛晴哽咽一下：“我去碼頭做工。”她知道自己做的不好，因此不想一錯再錯下去了。

“去碼頭做工，那你猴年馬月才能湊夠學費。”江聿說。

盛晴嘴巴動了動，冇再說話。

“還有，”江聿不依不饒，“我揍你了嗎？”

盛晴看著他手裡的樟樹枝條，又掉了兩顆金豆子。

江聿：“……”

他不信邪，往自己身上抽了兩下，盛晴倒吸一口涼氣。

“根本就不疼。”身上起了兩道紅痕，少年的嘴比鴨子還硬。

盛晴也感覺到不對勁，連哭都忘了。

空氣裡突然詭異的安靜下來，

“不要碰我姐姐！”門口傳來一道稚嫩的聲音，江聿回過頭，就看到一個小姑娘跟炮彈似的衝了過來，雙手往後用力，頭在前麵。

模樣有些滑稽，江聿剛想笑，就感覺腹部一痛。

“佳佳不要……”聲音越來越小。

盛佳拿著自己的鐵頭來頂江聿，在她撞上之前，盛晴已經閉上了眼睛。

“靠。”江聿冇有防備，被撞著往後退了好幾步。

盛晴也不敢扶他，也跟著往後退，還一把給盛佳摟進懷裡，一副老母雞護崽子的保護姿態。

空氣裡安靜半晌，等到江聿皺著的眉頭舒展開。

盛晴推了推盛佳：“去給少爺道歉。”

盛佳抿著嘴唇，一動不動：“你不可以欺負姐姐！”

盛晴：“……”

待到江聿冷冷的眼神掃過來，她連忙給妹妹塞到身後：“對不起啊少爺，我妹妹還小不懂事。”

盛佳年少不知道少爺的脾氣差，還敢在後麵頂嘴：“姐姐小時候就被後媽打，長大了還要被少爺揍，姐姐怎麼這輩子都捱揍。”

“……”

這麼一出鬨劇過後，江聿也冇有要揍人的衝動了，把枝條一扔，問盛佳：“你媽揍她？”

盛佳不怕江聿，點了點頭，又搖頭，補充：“後媽。”

怪不得。

江聿舌頂上顎，點了點頭。

盛佳還以為他又要生氣，趕緊張開雙臂攔在姐姐麵前：“姐姐是把烤鴨給我吃的，大不了我賠你，我也可以去碼頭做工，去采茉莉花茶。”

姐妹兩人倒真是姐友妹恭。

“照叔周姨，”江聿朝著草坪另一邊隻敢看他們的人說，“帶這個小孩兒進去。”

他的語氣平靜下來，而且叫了照叔和周姨，應該不會打小孩兒了。

盛佳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姐姐，盛情抬了抬下巴：“去吧。”

畢竟是小孩子，還是喜歡好吃的食物，盛佳猶豫了下就跟周姨進去，照叔在一旁給盛晴說話：“阿聿，就一點兒吃的……”

江聿打斷他：“這是一點兒吃的的事？”他雖然回照叔的話，但是是看著盛晴說的。

盛晴連忙搖頭，雙手垂在胸前糾結地交叉著，“我知道這是人品問題。”

江聿歎息了聲。

他還能要求盛晴怎樣呢。

從決定給盛晴工作的那刻開始，江聿就想讓盛晴長成自信、落落大方內心富足的姑娘。

他的憐憫之心是和他的期待一起的，希望她很快能成長到獨當一麵。

可一個小漁村長大的少女，在人生成長的重要階段，父母雙雙缺席，還要承受後媽的家庭暴力。在溫飽線掙紮的人，讓她去保持高尚的品格，就像跟乞丐講仁義禮智信一樣。

不是不可以，但無法一蹴而就。

江聿捏了捏脹痛的眼角，聲音低啞道：“我隻是有些失望。”

盛晴的眼眶更紅了：“我知道錯了，哥哥。”她鼓起勇氣，走上前兩步，小心翼翼地拉著江聿的衣袖。

因為怕碰臟了江聿昂貴的衣服，她隻敢捏住一點點衣料。

江聿的目光從她小小的手掌寸寸上移 ，最後定格在她的臉上：“光知道就可以了？”

盛晴不理解地咬了咬嘴唇。

三分鐘後，少女被押到客廳裡，雙腿盤坐在地麵上，咬著筆頭寫檢討。

從小到大上課，她在學校裡都是乖孩子，從來冇寫過檢討，在家如果惹王蘭生氣，也隻會捱揍，因此寫檢討事顯得愈發得難。

更難的是盛佳這個小傢夥已經被江聿收買了，在一旁吃著顆粒飽滿的情網葡萄，然後玩著江聿的平板，還時不時跟他說話。

小孩子雖然小，但也是感官動物，江聿哥哥這麼帥，哪有人不想親近一些呢。

盛晴說她：“不要碰哥哥的東西，不要打擾哥哥！”

盛佳眨了眨眼睛，嘴巴一憋，委屈死了。

周姨笑眯眯地說：“沒關係，反正阿聿也冇在忙。”

話都讓周姨說了，江聿也就冇說什麼。

好在盛佳也不是討人厭的小孩子，隻打開平板上一個軟件在拿著電子筆在上麵畫畫，邊畫邊看著姐姐寫檢討。

“1495,1496……”

從中午寫到晚上，盛晴才憋出來一千五百字。

江聿隨便掃了一眼，就夾在正在看的書本裡。

“阿聿，吃晚飯了。”江家的晚飯早就很豐盛，勾得人肚子裡饞蟲直叫。

江聿看了眼盛佳：“餓了？”

盛佳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江聿眉毛一挑：“那你就留在這裡吃好了。”

“那姐姐……”

江聿用眼角掃了盛晴一眼，盛晴立馬心領神會，說道：“我回家吃。”

盛佳深伸出小手在胸前毫無留戀地揮了揮：“姐姐拜拜。”

盛晴：“……”

回去的路上，盛晴穿著不合腳的大拖鞋，饑腸轆轆的。

她感覺盛佳好像比自己好看一點兒，也比自己聽話更乖，江聿好像更喜歡盛佳這個妹妹。

她多希望盛佳是江聿的親妹妹，那樣就不用留在淺水鎮不用留在這個家裡受苦。

至於她自己……滿口謊話手腳還不乾淨，還是算了吧，離少爺那樣的人遠點兒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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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王蘭正追著小霸王吃飯。

見盛晴回來，用白眼上上下下掃視她一遍，冷笑一聲：“怎麼還把腳搞壞了？你那個有錢的少爺賠你錢了嗎？”

那副市儈的表情讓盛晴很不適，她解釋道：“是我自己劃傷的。”

“那不也是陪少爺玩才劃傷的？”王蘭眼裡透出精明的光，“你就應該讓他多賠一些，他那麼有錢，聽說間大房子是他買下來的，敲他一筆準冇錯。”

少爺這麼好的人，雖然脾氣差，但給她工作，對她的小錯誤還這麼包容，卻要被王蘭這樣算計。

盛晴感覺嘴裡泛起一陣苦澀，悶頭進了房間，趴在床上用被子矇住腦袋。

身後是王蘭刺耳的聲音：“小賤蹄子，你整夜地陪少爺在外麵鬼混，彆以為你們乾了什麼我不知道。”

“人家有錢人看上你是你的福氣，彆給臉不要臉。”

盛晴無助地捂住耳朵。

外麵，王蘭突然聲音放軟了，趴在門口“調教”她：“阿晴，那位少爺那麼年輕你也不算虧，你多哄哄他，多從他身上騙點錢出來。”

這種話盛晴再聽不明白就是傻子了，她再也忍不住，掀開被子，對著門大吼：“他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門口安靜片刻。

盛晴以為王蘭又要去拿備用鑰匙開門進來揍她了，等了好久，隻聽到一聲嗤笑。

曾經冇有過的算盤在她心裡有了雛形，既然那個少爺這麼喜歡盛晴，那乾脆給她帶走了。

“嘖，老孃我活了這麼大歲數什麼男人冇見過，外表再怎麼光鮮冇人的時候想的也都是褲襠裡那點兒事。”

所以呢，這就是你在我媽媽頭七還冇過的情況下就嫁進家門的原因嗎？

盛晴眼眶酸澀，但冇敢問。

老老實實地爬起來，打起精神，翻開卷子開始刷題。

她要好好學習，她要努力，她要永遠離開淺水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