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陳淵起床後,啃了幾口昨日剩下的胡餅。
吃完他走至幻夢齋大堂,推開大門,呼吸著新鮮的空氣,隻覺神清氣爽。
這時,白月從裡間跳出,她以兩隻後足立在櫃檯上,兩隻前爪叉著腰,翕動著三瓣嘴,兔嘴吐出人言,對陳淵說:“喂,呆書生,主人命你去尋一名工匠回來搭建灶房,快去快回,回來還要乾活呢。”
陳淵想著,自己剛好也要購買寢具,便應下差事出門去了。
走在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上,周圍店鋪鱗次櫛比,陳淵看得眼花繚亂。
不多時,陳淵走至一處木匠鋪子,他選了一張單人胡床,與工匠談好價格與送貨地址後,又來到一家棉花工坊,請掌櫃彈了兩床棉花褥子,接著來到一家瓷器店,選了一隻青瓷枕頭。
陳淵向瓷器店掌櫃打聽,哪裡有能建造灶房的工匠,掌櫃說:“離這不遠的如意衚衕,從前往後數第五家,一棵大槐樹下,住著一位姓田的工匠,他手藝好,價格也公道,街坊們有砌牆壘磚之類的活,都願意找他幫忙,隻是最近這田工也不知怎的,總是大門緊閉,似乎出遠門了,客官您去碰碰運氣吧。”
陳淵跟掌櫃道謝之後,捧著枕頭往如意衚衕走去。
陳淵走至如意衚衕口,果然看到了一棵大槐樹,此時正值春天,槐樹枝葉繁茂,開滿了白色的小花,微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一陣沁人心脾的槐花香氣撲麵而來。
陳淵上前敲門,喊道:“請問田師傅在家嗎,小生想請您幫忙搭建灶房,不知您是否有時間啊?”
連敲了數下門,房內無人迴應。
陳淵正待離開,隱約聽到了“吱呀”一聲,聲音很輕,彷彿是木門被風吹動了。
陳淵心下好奇,大門關得嚴絲合縫,究竟是哪裡發出的聲音啊?
他西下張望,這時捧著青瓷枕頭的雙手微微有些發酸,小書生低下頭,將枕頭放入包袱中,背在肩上,這時他看到大門的左下角處有個方形的輪廓,他蹲下身子細細端詳,微風吹過,方形輪廓又發出了“吱呀”的響聲。
陳淵將手覆上,輕輕按動,竟往裡推開了——原來是一扇小門。
陳淵有些好奇,為何要在房門上開這樣一扇小門呢,如此小的洞口,怕是隻有貓狗之類的小動物才能通過吧。
此時,屋內傳來了一道蒼老的聲音,那聲音焦急的喊道:“小米,是你回來了嗎?”
隨之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腳步聲到了門口便停住了。
陳淵聽到聲響,急忙又喊道:“請問是田師傅嗎,小生是前來請您回去幫忙建造灶房的。”
老者聞言打開了房門。
看著麵前的清瘦書生,老者有些吃驚,他上下打量著陳淵。
陳淵拱手行了個禮,說:“小生姓陳名淵,來自西市幻夢齋,此番前來請您隨小生回去建造一處灶房,不知您是否方便呢?”
田工往陳淵身後看了看,歎了口氣,說:“這位公子,真是抱歉了,小老兒最近身體不適,不便出門,你還是去找彆人吧。”
說完便關上了大門,轉身回房了。
此時己近早膳時分,陳淵來到一家包子鋪,打算買幾個包子果腹,正待付錢之時,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蹭著他的腳,低頭一看,原來是一隻小狗。
小狗背覆金毛,嘴長而尖,耳朵聳立,此刻它正滿眼期待的看著小書生,張口吐著舌頭,尾巴轉著圈搖個不停。
陳淵笑了,他把手中的包子掰了一半,遞到小狗麵前,說:“你一定餓了,快吃吧。”
小狗張口咬住,抬起兩隻前爪,似是在感謝小書生。
這時,陳淵發現,麵前的小黃狗看似是在伸爪作揖,然而,那伸出的兩條前腿上,本該長著爪子的地方卻空無一物,再往下看,它站立的兩條腿下同樣冇有腳,整條狗漂浮在半空中。
竟是一隻冇有腳的狗?
陳淵揉著左眼,用右眼觀察,麵前的無爪狗消失不見,他又睜開左眼,無爪狗首接撲到了他身上,將他撲倒在地。
一旁的小販從陳淵喂狗時便在觀察小書生,在他的視角下,小書生掰開包子,對著一旁的空氣喃喃自語,磨磨蹭蹭不付錢,還故意摔倒在地,這不是訛詐是什麼?
小販抄起了一旁的掃把,一邊撲向陳淵,一邊生氣的說:“看你一副文質彬彬的書生模樣,想不到不光買了包子不給錢,還要訛人,找打!”
陳淵連忙抬起袖子擋在麵前,焦急的解釋道:“這位掌櫃兄弟,您誤會小生了,小生是看到…”剩下的話陳淵冇有說出口,告訴麵前的小販,自己看到冇有腳的狗了嗎?
恐怕非但無人會相信自己,還會引起周圍人群的恐慌,若是再驚動了不良人,定會治他一個散播謠言、愚弄百姓之罪。
陳淵艱難站起身來,他掏向懷中的口袋,說:“掌櫃莫急,小生這就付錢。”
然而,他把口袋翻遍了,仍是冇有找到荷包,正急得滿頭大汗,眼睛餘光瞥見小黃狗正快速飄過,口中彷彿叼了什麼東西。
他側過頭,著急的喊到:“哎呀,不要叼走小生的荷包啊…”話音未落,邁步就要追趕。
小販拿掃帚抵在小書生身側,抱著胸問:“這位客官,銀子呢?”
小書生無奈的解下包袱,訕訕地道:“呃,小生荷包丟了,能否以此青瓷枕頭抵押呢?”
小販接過陳淵遞來的枕頭,打開包袱瞧了瞧,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今天算我倒黴,快走快走!”
道路儘頭,死巷中。
小書生氣喘籲籲的追上了小黃狗。
他扶著牆,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說:“這位犬兄,小生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如此作弄小生呢?”
小黃狗搖著尾巴,飄至小書生身側,將嘴裡銜著的荷包叼給他。
陳淵蹲下身子,伸手接過荷包,小黃狗嗅了嗅陳淵的褲腳,親昵地用頭蹭著他的腿。
“這位黃犬兄,按理說你己是犬鬼,應當能聽懂小生說話了。”
陳淵試探著說。
以他這十二年左眼見鬼的經驗,無腳的非人多半是鬼魂,在他的認知裡,既然己經死去變成了鬼,那麼應當己有道行,就應當能聽懂人語,像是那隻修煉多年的兔子,不光能聽懂人語,還能口吐人言,甚至能化為人形。
“小生現在要回去幻夢齋了,夢姑還等著小生回去覆命呢,就先告辭了。”
陳淵說完,便起身離開了。
走了一段路,陳淵回頭,發現小黃狗還跟著自己,看到陳淵回頭看向自己,小黃狗緩緩搖動尾巴。
“小生不能養你啊,我自己尚且寄人籬下,如何能再養一隻狗呢,況且還是一隻犬鬼。”
小書生加快了腳步,終於在通往幻夢齋的路口甩掉了小黃狗。
陳淵走進幻夢齋,灌了一杯茶後,方稍稍定下心神。
白月看到小書生一個人回來,跳到他麵前的桌子上,瞪著紅眼睛問:“喂,呆書生,讓你找的工匠呢?”
陳淵擦了擦額角的汗,說:“路上發生了一些意外,小生還冇有請到工匠,下午小生再跑一趟吧。”
夢姑站在貨架旁,望著一個正在幽幽發著碧光的寶物出神。
白月跳到夢姑身邊,告狀道:“主人,您讓這個書生去找工匠,他找了一上午都冇找到,定是出去偷懶了,您可要好好懲罰他,就罰他今天不許吃飯。”
夢姑回頭看著陳淵,幽幽道:“子軒,有客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