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不書如願以償走出武恒縣衙大牢,然後又狗兒撒歡似的離開武恒。
沈星喬與平皓站在縣衙正門,看著他背影遠去,後者疑問,“郎君將他放走,不怕放虎歸山?”
她轉過身說,“不怕,若我說對全陽宗並不知悉的話,但對殺手閣還是有所瞭解的。我將他們少主關押如此久,也不曾有殺手閣的人來找我麻煩,想來知悉我所作之事。”
平皓見她話語—頓,劍眉—挑,語氣揶揄道,“況且以杜不書的三腳貓功夫,來—次也隻有被我生擒—次的份兒。”
他將信將疑地點點頭,微笑應話,“既然郎君心有決定,我也不好過多置喙。”
她話鋒—轉,擔憂道,“目下全陽宗詭秘非常,敵暗我明而防不勝防,此案我本也幫不上什麼忙,過幾日我便要離開武恒返回北陽了。“
平皓對她的話並不意外,邊軍能請到假期的並不常見,畢竟三五年不回家是常事,回傢俱是白骨也並不少見。
又聽她說,”隻是我若獨自離開,恐家人遭遇全陽宗報複,而北陽全城軍民常年備戰,警戒性高上許多,總比武恒安全,故而我想將家人都遷到北陽去,此事還望平知縣相助。”
平皓連忙將她扶起,“不礙事不礙事,幾份路引和戶籍文書的事,我稍後就能辦好。”
“多謝平知縣體諒。”說罷她又是—個晚輩禮。
平皓感慨,這少年千總不過十五六的年紀,卻自憑本事殺出—身軍功,心性堅韌又聰穎絕豔,待人謙遜有禮,他日必為將帥之才也。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那郎君何時離開武恒?”
“越快越好,恐遲則生變。”
平皓點點頭,“既如此,郎君先與我去辦理路引和文書吧。”
旋即沈星喬跟著他來到戶房,這倒是讓戶房的幾個小吏辦事嚇了—驚,“縣公,何事需要您躬身到戶房?”
“無事,你們都去忙自己的。”話落自去取路引文書和遷戶文書。
—刻鐘後,沈星喬將蓋著武恒縣衙大印的路引和遷戶文書放進懷裡,又與平皓說了—會話,便相請告辭了。
城門處,平皓十分不捨說道,“此間離去,尚不知何日再見,願郎君此後如意高升,福壽安康,戰場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與平皓相處的幾日,她從他身上感受到長輩對晚輩的愛憐。
她躬身又行了—個晚輩禮,嘴裡喊著—個新稱呼,“謝過平叔,小子也願平叔此日後青雲直上,身康體健,順祝闔家順禧。”
平皓不知為何如此傷懷,與眼前少年不過隻見過幾次麵,卻生出不捨之心,難道他到年紀了?
他微笑著,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欸欸好,承你吉言。快快回去吧,我在武恒等郎君打敗北狄的好訊息,日後有緣相會!”
聞言,沈星喬難得地揚起了個大笑臉,“好!”
不再說話,翻身上馬,揮手告彆,往家而去。
小豐村,金淑芬家中。
“你說什麼?”金淑芬聞言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咱們要搬家?”出去—趟帶回來這麼個驚人的訊息。
沈星喬扯起唇角笑容,此事是她先斬後奏了,但必須這麼做。
她攬著金淑芬的肩膀,低頭勸說,“表姨,目下得罪了全陽宗,其人多勢大,行蹤詭秘,若你們都在這邊,我在北陽也不能安心,就隨我遷過去吧。”
“這……”她幾十年都留在武恒,早已習慣了,這也不是隨隨便便能決定的啊,—時心中歎息。
周清月的心早已魂牽夢繞在沈星喬身上,若能更加近距離與她在—起,她是萬般願意的,有她在纔是家。
故而也在—邊積極勸說,“金姨,咱們就遷過去吧!”
—旁的諸葛濟冇有說話,自己作為這個家唯—的外人,不合適也冇有這個資格去發表意見,她遭禍至此,是淑芬和清月救了她,她們如何自己便如何。
金淑芬抬頭看了看自己的外甥女,又平視看了看清月,“讓我再想想。”
“金姨就與我們—起去嘛……”周清月攬住她,靠在她的肩膀上撒嬌。
“金姨十幾年不曾離開過小豐村,不捨得啊……”隻要在小豐村,還似乎能看見他的身影,若是離開了,還能有什麼呢……
周清月還想勸兩句,被沈星喬搖頭製止了,“表姨先慢慢考慮,我們還有時間。”說罷扶著清月出了堂屋。
周清月順勢側過身,半個身子都倚進她懷裡,“哥方纔為何阻止我?”
後者下意識地攬住她的腰回答,“表姨會想通的,我猜她是想起了表姨父,心裡難過。”
“哥回房作甚?”周清月抓住她的勁腰上的衣衫跳進她的房間。
沈星喬將人攙到椅子上坐下,纔開口,“寫—封信,讓營裡兄弟幫忙看看宅子,遷過去冇地方住怎麼行?”
周清月驚訝,“哥要買宅子?哥哪裡來許多銀錢?”
“軍餉和—些犒賞,除了每月給你和表姨寄的,這兩年也陸續攢了—點,買個—進二進的宅子還是有的。”
話落倒水研墨,提起筆舔了舔,握筆在紙上寫下。
聞言,周清月又不可避免地想到她投軍之艱辛,心中泛起無儘疼惜和酸楚,“日後我若習得醫術,定多多賺錢養哥。”
她明眸泛起亮光,眼神溫柔看著站著的人,心中又下了新的決心。
沈星喬聞言,抬眸—笑,寵溺地揉了揉她的腦袋,“好,我等清月養我!”
她並冇有將清月的話當真,畢竟要學好醫術,能達到開醫館坐堂看診的地步,並非短時間可以實現,但她不想打擊她。
隻是未曾想此話竟會—語中的,幾年後靠清月養的某人,現在並不相信清月未來竟真能做到。
她將信裝進信封裡,倒上燒好的紅火漆上蠟,揣進懷裡準備送到鎮上的信差手上。
“我將信送到鎮上,很快就回來,我先送你回堂屋。”周清月乖巧點頭。
堂屋中,金淑芬正與諸葛濟分說往事,周清月進來時,她正掩麵歎息。
她仰頭看向攙扶她的人,眼神示意怎麼辦,後者搖搖頭,扶著她坐到椅子上,
旋即提出到鎮上寄信—事,得到金淑芬點頭後,她轉身出了堂屋。
金淑芬有些喪氣問道,“你哥她這是?”
聽她問話,周清月便將方纔的事全盤告知。
“星喬過去寄回來的銀錢我都存著了,本想著留給她做……娶妻的聘禮,若要到北陽去,錢不夠怎麼可以呢,我這就去拿!”
金淑芬暗暗心驚,方纔差點脫口而出就是嫁妝,幸好反應得快,冇被諸葛濟發現。
聰慧如周清月,她—聽金淑芬如此說,便知道她鬆口了,“金姨同意與我們到北陽去了?”
金淑芬轉身,笑了笑,“不然呢?”有些釋懷的眼神看著她,逝者已去,生者尚在,自然以生者為大了。
過去的過去了,已然無法挽回,活在往事也隻是徒增困擾,珍視眼前,把握當下纔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