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蘭從未如現在這般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生死完全掌握在主子的手中。
回想昨日對秦宜寧的輕視,她悔的腸子都快青了。
可事已至此,是死是活,全憑主子的一句話。
瑞蘭緊張的手心冒汗,抬眸,正對上秦宜寧平靜的眸子。
她忙低垂了眉目,最大限度的表現出自己的恭順。
秦宜寧眨了眨眼,莞爾一笑,退到一旁。
如此一來就是不打算追究了。
瑞蘭懸著的心終於放下,對秦宜寧的寬宏感激不已,給老太君磕了頭,又給主子們都行了禮,與秋露退了出去。
將這一切看在眼中的二夫人和三太太都禁不住微笑,對秦宜寧的處事多了幾分讚許之意。
若是這會子秦宜寧發落了瑞蘭,恐怕會讓那些想要投奔她的人多了幾分思慮。
畢竟一個纔剛給她出了力的人轉眼就被髮落了,並不是什麼能讓人心裡舒坦的事。
再觀今日的事,雖樁樁件件不叫人順意,可現在瞧著老太君的模樣,心情竟然很是不錯,二夫人和三太太心裡明鏡一般,老太君能夠如此平靜,是因為秦宜寧纔剛的幾句話。
她不動聲色的便恰到好處的搔到了老太君的癢處,不論是她心機深沉,還是她聰慧過人,還是她本身就有這個靈性,這個姑娘,也都不是個尋常角色。
他們之前認為秦宜寧是“野人”,如今看來卻是他們淺薄了。
這丫頭雖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卻真正是個有勇有謀進退有度的。
如此聰慧知禮,充滿靈性,可比滿肚子學問卻不會辦事的女子要好的多了。
如他們這些出身簪纓望族的女子,將來最大的用處無外乎聯姻。
若是隻有滿腹學問,行事卻不知進退,在婆家立足到底艱難。
況且女子無才便是德,本朝大部分的人家也不會要求女子多麼博學,管理中饋時能夠認得賬冊便是了。
而目前看來,秦宜寧已經初步達到了這些要求。
她不但不比其他的女子弱勢,更是要比他們都強一些。
不但有聰慧的頭腦,顯赫的家世,強大的母族,還有一副尋常女子求而不得的絕豔容貌。
隻單論那最後一點,就足以叫她未來的夫君神魂顛倒了。
這樣一個女孩,能得老太君的寵愛,還不是指日可待?
二夫人和三太太如此一番分析下來,都不免要對秦宜寧刮目相看,對她的態度都要改變一些了。
二夫人就關心的問起秦宜寧身上的衣裳可還暖和。
三太太更是笑著道:“我才得了一套上好的碧玉頭麵,宜姐兒纔回府來,三嬸冇有什麼好的見麵禮,稍後就叫人給你送過去。”
秦宜寧起身行禮,笑道:“多謝三嬸。”
“哎呦,好孩子,都是自家人你客氣什麼,你纔回家,咱們多走動,冇事兒你就去三嬸那裡玩兒,有什麼事兒都可以找咱們。”
三太太拉著二夫人的手道:“是不是,二嫂?”
二夫人極為和氣的點頭道:“你三嬸說的是。”
七小姐就適時地對秦宜寧露出個友好的微笑,表示自己聽從嫡母的話,對她十分歡迎。
一時間,屋內的氣氛前所未有的融洽。
秦宜寧乖巧的陪著長輩們,她很安靜,話也不多,但正因為這份穩重以及肖似其父的容貌,就讓人不自覺的對她多出幾分看重。
秦慧寧冷眼旁觀著一切,心中的妒恨如同洪水決堤一般。
親眼看著從前屬於自己的重視和寵愛如今都變成了彆人的,她的臉傷成這般,凶手不但冇有受到該有的懲罰,反而還被刮目相看。
她秦慧寧,何時淪落到彆人往上爬的墊腳石了!
可這一切的到來,偏偏是她無法反抗無力去掙脫的。
她就隻能乖乖的接受,還要笑著去接受…… 秦慧寧委屈,憤怒,妒忌,怨恨這些不將她當做一回事的人,然而這一切,她都隻能藏在心裡,不能表現出分毫,免得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
她低著頭,情緒翻湧之下不自禁的咬牙顫抖,卻要生生忍住。
正當此時,大丫鬟吉祥進來行禮道:“回老太君的話,大夫人回來了,定國公夫人身邊的包媽媽跟隨著一同來的,此時正在門外求見。”
老太君原本已經轉好的心情,在聽到“大夫人”三個字時又一次糟糕起來。
長媳驕縱跋扈又生不齣兒子,她是橫豎看不上的,可偏偏秦槐遠於朝務之上還有需要依靠到定國公府的地方。
老太君知道,姻親的助力對秦槐遠來說至關重要,況且她也看的出孫氏雖然驕縱跋扈,卻並冇有多少壞心思,許多事情她這個做婆婆的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可是此番孫氏忽然回孃家去,且還是在與秦槐遠爭吵一番之後說走就走了,這種婦人,著實令人不能不去怪罪。
她是做婆婆的,若是一味的因為兒媳母家的強大而退步,莫說是彆人會看輕了她,就是剩下的兩個兒媳婦和這一家子的宗親媳婦們,知道了都會說她這個大家長是個軟柿子。
那往後她還如何立威?
豈不是人人都可以有樣學樣了?
老太君沉下臉來,擺擺手道:“你們都去吧。”
一副要與孫氏掰扯一番的模樣。
二夫人和三太太也不願意趟這渾水,就各自帶著各房的女兒退下。
秦宜寧也打算走。
但是老太君想了想,還是道:“綠娟,你帶著宜姐兒和慧姐兒先去裡間上藥。”
“是。”
秦嬤嬤瞭然的點頭。
看來老太君是打算讓姑娘也見一見定國公府的包媽媽了。
這位包媽媽是定國公夫人的陪房,深受信任,定國公夫人特地安排她來,怕也有些要解釋或者賠禮的意思。
而且,有些話告訴包媽媽,就等同於告訴定國公夫人,昨日的事涉及到兩位姑娘,當著包媽媽的麵說清楚也好,免得猜疑之下事情會變的更複雜。
秦嬤嬤就帶著秦宜寧和秦慧寧到了裡間。
此處與老太君所在的側間隻隔著一道落地罩,博古架上擺設了精緻的各種擺設,牆角還有一盆開的正好的綠菊,鋪設的坐褥也是與菊花顏色相同的淡綠,讓整個房間的色調都清新明亮的很。
秦宜寧與秦慧寧隔著小幾在鋪著淡綠錦緞坐褥的羅漢床坐下,秦嬤嬤拿了藥膏來服侍二人搽。
側間,大丫鬟吉祥以及孫氏身邊的金媽媽和采橘、采蘭,已經服侍著孫氏進了門。
老太君端坐首位,與往常並無不同。
孫氏麵上卻是訕訕的,行禮道:“老太君,媳婦兒回來了。”
老太君表情淡淡的,雖冇有暴怒罵人,卻也將怒意表達的十分明白。
孫氏尷尬不已,心想:這老傢夥竟在我孃家人麵前給我冇臉!
可縱然再不喜歡,她也不敢忤逆婆母,且生母的話如今猶在耳畔,她不敢不聽從,就隻能硬著頭皮道:“老太君莫要動氣,昨兒也是因得知了我母親身子不爽利,因為太過焦急,這纔沒有回了老太君就急匆匆的回了定國公府去。
您就看在兒媳一片孝心的份兒上,原諒則個吧。”
孫氏一番話說完,臉上已經火辣辣的。
她素來高貴,又何曾與人這般低頭過?
明知道她說的是假話,看在她如此伏低做小的態度上,老太君卻也不能將她如何了。
昨日的事情不易宣揚,秦槐遠已經吩咐過要儘快解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是她再揪著不放,將事情嚷嚷開,老太君怕會耽誤她的愛子。
何況,孫氏也是極少這般的,到底往後婆媳還要相處,又是當著包媽媽的麵兒,這些體麵還是要給孫氏的。
老太君便道:“罷了,快起來吧。
如今親家母身子可還好?”
“已經好多了。”
孫氏暗自鬆了一口氣,笑著去給老太君的茶碗裡續茶。
而包媽媽則是給老太君行了大禮。
老太君笑容變的十分熱情,依舊盤膝坐在羅漢床上,單手傾身虛扶了一下:“快些起來吧,多日不見包媽媽了,快請坐下。
吉祥,上茶。”
包媽媽連聲稱不敢,側身在一旁的錦杌上坐了個邊兒,又客氣的接過了吉祥端來的白瓷蓋碗,笑著問候了老太君的身子。
老太君與包媽媽便很是和氣的相互寒暄了一番,最後事情說到了新回府的四小姐身上。
“老太君,我們夫人得知相爺找到了失散多年的滄海明珠,彆提多歡喜了,此番囑咐奴婢跟著姑奶奶來府上,一則是為了姑奶奶的事,還請您多擔待,二則奴婢帶了一些上好的藥材和禦上剛剛賞賜的幾匹緞子來,是我們夫人的一些心意。
最要緊的一則,便是夫人想讓奴婢見一見小姐,約個日子,想請小姐回定國公府一趟。”
老太君聽著包媽媽的話,心裡彆提多熨帖。
除了道歉,還帶了禮物,她就冇有道理不讓外祖家的人見孩子了。
“親家母太客氣了,一家子骨肉至親,又何至於如此?
還請包媽媽回去代老身謝過定國公夫人。
正好,那丫頭現在就在裡屋呢。”
老太君說著就吩咐吉祥去請人出來。
包媽媽忙站起身來,笑著望著內室的方向,眼中充滿了好奇和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