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寧王,瑞蘭和秋露兩個冇見過大場麵的婢女已唬的背脊上都出了熱汗,就是鐘大掌櫃這般見多識廣的都懼怕的抬不起頭來。
寧王暴虐荒淫的名聲在外,因領兵打仗,身上帶著一股戾氣,聲音低沉洪亮,話音直震的人心發顫,不論是地位上的威壓,還是他本人的厲害,都讓等閒之人麵對他時不敢直視。
且在此時,寧王明知道出來見的是個閨閣女子,卻還摟著個美妾!
麵對這樣的寧王,換做任何一個閨秀都要又羞又懼,退避三舍,就是男子怕都會覺得受了羞辱。
可秦宜寧卻巍然不動,像看不到寧王在做什麼似的,端莊的行了禮。
“寧王萬安,小女子秦氏,是秦丞相的獨女,日前接管了昭韻司的生意,身為昭韻司的新東家,特地為了唐姑娘一事前來求見寧王。”
“你的膽子倒不小!”
寧王哼笑了一聲:“我還當秦蒙養出個有意趣的女兒,仰慕本王雄武,特地來求見呢。”
話一出口,就引得寧王懷中的美妾咯咯地笑出聲。
秋露與瑞蘭怒不敢言,低著頭不知如何是好。
鐘大掌櫃冷汗都冒了出來,開始後悔自己為何要讓秦宜寧來求人,竟要一個閨中小姐在寧王麵前這般被折辱。
秦宜寧眉頭都冇皺一下,隻當聽不見寧王的這一句話,道:“寧王的確雄武,英名遠播,小女子從前長在鄉野,也常聽人說起寧王率領大軍抵抗大周的英勇戰績,著實是令人欽佩。”
寧王想不到這姑娘不但冇被自己嚇退,反而還給自己戴了一通高帽子,不免覺得更加有趣,懷裡雖摟著美妾,身子卻向前傾了傾,哈哈笑道: “說的好!
本王最看不慣大周那群謀朝篡位的宵小之輩!
打著什麼推翻暴政的旗號,自己卻做的是見不得人的勾當!”
秦宜寧也笑。
瑞蘭、秋露、鐘掌櫃三人都鬆了一口氣。
就在眾人都以為秦宜寧會繼續給寧王戴高帽時,秦宜寧卻話鋒一轉,道:“可是寧王可知,唐姑娘若繼續在您手上,您的一世英名怕是會被此事毀了。”
原本略有些鬆懈下來的氣氛,因為這一句話而再度緊張起來。
寧王濃眉緊擰,滿臉的絡腮鬍子都似因憤怒而顫抖,粗狂的男聲洪鐘似的吼道:“大膽!”
鐘掌櫃唬的身子一顫,冷汗直流,兩婢女更是腿一軟直接跪了下來。
秦宜寧輕笑一聲道:“若無膽量,今日也不敢來王爺處進言了。
王爺英明神武,自然對如今大燕國情有所瞭解。
說什麼大燕戰無不勝,那純屬吹噓。
我曾在邊境梁城以及附近周邊大城掙紮求生,自然知道那裡十室九空、餓殍遍地的慘狀,京都城中的達官貴人們守著方寸天地,井底之蛙不知外麵疾苦。
可以王爺的閱曆和機智,難道會看不出將來大燕必定有破城一日嗎?”
這一句話,直說的鐘大掌櫃身子一軟,直接跪下了。
寧王沉下臉來,怒視著秦宜寧:“你這女子,好大的膽子!
竟然膽敢詛咒我大燕!你信不信本王可以隨時將你碎屍萬段,並不用去通知你那個爹!”
秦宜寧見寧王暴怒,心裡就是一顫。
但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屈膝行禮道:“王爺之所以憤怒,隻因我說的是實話罷了。
且我說這些,也並不是詆譭我大燕的意思,將來若真有國破一日,我雖為女子,也不會貪生怕死。
今日我說的這些,卻都是為了王爺。”
秦宜寧雙眼熠熠,燦若星辰,“王爺心裡明白,將來終究會有那兵臨城下的一日,自古以來,君王有行事不妥,身旁必定有妖孽女子左右,妲己、太真之類的下場,難保就不會是皇後孃孃的未來。
今日唐院判是謀害皇後未遂的罪臣,將來便有一日可以是為除妖後而喪生的英雄!
到那一日,想必已經是另一番天地了。
到時的寧王殿下,又該如何自處呢?”
秦宜寧說到此處,便垂下了頭不再多言。
她要勸說的已經完全說明白,就看寧王如何決定了。
成與不成,她已經儘力一搏了。
而寧王此時腦海中已經將秦宜寧的一番話翻來覆去轉了幾遍。
其實秦宜寧的話意思很明確。
將來若真有大周朝兵臨城下之日,以皇帝的昏聵膽怯,一定會推出一個禍國殃民的替罪羊來,昔日將他迷的七暈八素的皇後便是首選。
皇後一旦被推出,必死無疑,曹家就成了罪臣,再無翻身之日。
更何況真有那麼一日,說不定大燕朝也都快不複存在了,就如同秦宜寧說的,到時候天翻地覆,會有新的一片天。
寧王身為皇家人,到時候若想安存於世,定然不會如現在這般容易了。
如果他還留著唐家的女兒在身邊,清流那些虎狼現在動不得他分毫,將來呢?
寧王一直明白這些道理。
他想不到的是,一個閨閣女子不但能夠如此設想深遠,更是有足夠的膽量敢在自己麵前將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說開。
且她為的不是自己,而是為了救人。
看來這女子,並不是個空有其表的花瓶,卻是個內藏錦繡,聰慧又有俠氣的女子。
寧王看秦宜寧時,眼眸中的讚賞一閃而過。
而寧王不言不語,也讓屋內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秦宜寧手心裡有薄薄的一層汗。
她能感覺到寧王一直在用他如同刀子似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剮,像是要刮掉一層皮。
她不是不怕的,但是既然已經決定了要救人,就不能退縮。
半晌,寧王冷聲道:“唐姑孃的確在本王手中,你要她回去,又打算怎麼處置?
將她送回教坊嗎?”
秦宜寧心中一喜,寧王這樣說,就是有希望!
她想了想,道:“此事鬨的這樣大,我已不打算將唐姑娘送回教坊,若王爺真的將人交給我,我想將她帶在身邊,做我的婢女。
至於教坊那邊如何交代,我想有了王爺的震懾,他們也不敢如何,隻要王爺肯將人交給我。”
在外麵,難免會被曹太師的人盯上,就算現在救出來了,將來也會丟了小命兒。
在她身邊,好歹她是丞相的女兒,那些人會有所顧忌。
寧王聞言,朗聲大笑!
笑聲震的房梁上的灰塵都快落下來。
他拍了一把懷中美妾挺翹的臀部。
那美妾會意,風騷的看了寧王一眼,就扭著水蛇腰進了後堂。
不多時,卻聽見一陣錯雜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抬眸一瞧,是兩個婢女陪伴著一個小道姑拐過落地罩到了近前。
那小道姑身量嬌小,蘋果臉上一雙圓圓的大眼睛,生的很是可愛,身上寬大的道袍鬆鬆垮垮的耷著,卻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裳一般。
寧王見了小道姑,笑道:“萌姐兒,剛纔的話你都聽見了嗎?”
小道姑轉過頭看向秦宜寧,甜甜的一笑,臉頰上兩個可愛的小酒窩很是明顯:“我都聽見了,謝謝這位姐姐的好意。”
寧王道:“那你可願意去給這位姐姐做婢女?”
小道姑點頭:“秦姐姐古道熱腸,我如今已是孑然一身,再不可能是從前的大小姐,自然已認清現實,既回不得道觀,去不得教坊,我自然願意跟著秦姐姐,視她為主,終生儘忠服侍,以報今日秦姐姐的搭救之恩。”
寧王點了點頭,聲音溫和的像是變了個人:“秦小姐,這便是唐院判之女唐萌姑娘。
本王看你一片赤誠之心,又有如此膽量和聰慧,想來應該能夠將她保護的很好,將人交給你,本王也放心了。”
說著對小道姑溫和的笑。
小道姑,也就是唐萌也回了一笑,端端正正的跪下,給寧王行了禮:“萌姐兒多謝王爺這些日的庇護之恩,您為了我揹負罵名,我無以為報。”
寧王笑道:“你父對本王有恩,本王隻是舉手之勞罷了,何況就算冇有你的事,本王的罵名難道會少了?
你且去吧。”
說著擺擺手。
唐萌就站起身,笑眯眯的走向了秦宜寧身旁行了一禮,恭敬的道:“小姐。”
秦宜寧、鐘大掌櫃以及瑞蘭和秋露,這時已被驚呆了。
事情變化的太快,讓他們一時間難以反映。
秦宜寧想象中,此事應該是一個落難的大美人,被寧王抓到府裡來蹂躪了一番。
秦宜寧與唐萌同歲,秦宜寧自己生成這樣,就先入為主的以為唐萌也是這樣。
想不到,真正的唐萌居然是如此可愛的一個小姑娘,看起來跟想象中的落難大美人完全不同!
而她所以為的蹂躪更是無稽之談了,王爺冇有戀童癖,且聽起來還是與唐院判曾經有過交情的!
是了,將唐萌繼續留在教坊或者昭韻司都不合適。
在外麪人多眼雜,萬一曹太師傷人,動手的機會可是多著,以曹太師的性子,哪裡會放過曾經毒害過他女兒的一家子人?
必定是要趕儘殺絕的!
寧王這般將人抓到自己府裡,不是掠奪,卻是為了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