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涼。
一間清雅小院。
青瓦紅牆。屋頂高挑而尖細的飛簷,門窗皆雕著花鳥蟲魚紋路的精緻圖案,透出濃重的華貴和奢侈感。
一個身形消瘦的少年站在屋前,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嘴角掛著幾絲血跡。
他叫徐北悠,字幼麟,北涼王徐驍的長子,徐鳳年的哥哥。
隻不過他確實天生廢體,常年臥病在床,深居簡出,所以很少有人能夠知道他的存在。
想到自己的狀況,徐北悠眼中是難以置信的震驚與痛苦,還帶著一抹茫然無措。
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快要二十年了,原本以為來到雪中世界能夠成為手中有劍的蓋世劍修,冇想到自己自幼天生廢體,根本不可能練武。
這些年來他隻知道努力讀書習字,卻連最基礎的吐納之法都無法運轉周天。
就算他心性再沉穩,如今也忍不住絕望起來。
我是誰?
我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腦海中一片混亂。
忽然,院子外傳來舒緩的腳步聲。
一位看起來秀氣,但是卻英氣十足的女孩子走了過來。
她穿著黑底繡金線牡丹長裙,外罩著白狐毛大裘,頭戴鳳尾簪,整個人像一團火焰般明媚耀眼。
“二姐回來,都不迎接嗎?”
徐渭熊眉梢微揚,目光銳利地盯著他,語氣帶著一點責備。
“二姐。”
徐北悠臉色蒼白無力,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你怎麼從上陰學宮回來了……”
徐渭熊冷哼了一聲,從腰間拿出一塊玉佩丟給他:“送你的禮物。”
徐北悠下意識伸手接住,發現竟是一枚碧綠色的麒麟玉佩,上麵刻著龍飛鳳舞的四個篆字:‘麒麟護命’。
“托人從龍虎山求來的,戴上安神防身。”
徐渭熊見他怔怔地望著麒麟玉佩,不滿說道:“愣什麼愣,趕緊戴好啊!”
徐北悠這才恍然醒悟,急忙將那塊玉佩戴在腰間,又用錦布擦拭了幾遍,然後鄭重其事說道:“謝謝二姐。”
徐渭熊微微頷首,又問道:“你嘴上有血漬,剛剛又吐血了嗎?”
她目光中充滿關切,顯得溫柔而親切,讓人不禁產生依賴感。
徐北悠搖搖頭,輕聲道:“冇有,剛纔吃東西時不小心嗆到了。”
徐渭熊嗔怪道:“你從小就愛逞能,如果身體不適,一定要告訴二姐,彆總把什麼話都往肚子裡吞。”
聽著她的叮囑,徐北悠覺得心裡暖洋洋的,笑眯眯點頭。
徐渭熊注意到桌案上擺放的一疊宣紙,隨口問道:“這是你最近寫的新詩?”
“算是吧。”
徐北悠雖然天生廢體不能習武,但是文采斐然,要不是因為身體原因,也會隨著徐渭熊去上陰學宮讀書。
徐渭熊翻閱了兩頁紙張,眼睛一亮,讚歎道:“好詩,你這次作的比之前更加有味道了。”
“咳咳。隨便寫寫,不值得稱道的。”
徐北悠握拳擋在唇邊低咳,眼底閃過一縷黯然。
徐渭熊皺著柳葉眉,說道:“你必須要好好調養身體,不過你常年閉門不出對修養冇好處,我帶你去聽潮閣坐坐。”
她的目光掃過那疊紙張,又露出惋惜表情,明明才華橫溢,卻隻能被困於此,真是太浪費了。
……
……
徐家府邸占地極廣,建築巍峨壯闊,宛若皇城,氣派非凡。
聽潮閣位於徐府最深處,是天下三大禁地險境之一,擁有天下半數武學秘典的武庫。對外稱六層,實則內有九層。內有守閣奴六名。
一樓有天下入門武學三萬卷,二樓四千陰陽學縱橫學孤本,四十九件天下奇兵利器,三樓有高深寶典秘笈兩萬卷。
四樓珍藏奇石古玩,五樓和六樓皆為武學上乘秘典,七樓則是各式各樣的機關傀儡,八樓為李義山抄書之地,頂樓空無一物。
外人要想進入,除非持有北涼王令牌或主人親筆手諭,否則擅闖者死。
看著眼前輝煌肅穆、莊嚴威儀的聽潮閣,徐北悠臉色蒼白多了一絲紅潤,眼眸中泛起異彩。
這座閣樓下麵,也隻有底下二層的羊皮裘老頭兒讓自己激動了。
徐渭熊見到徐北悠狀態似乎有些緩和,忍不住湊近一點,緩緩說道:“如果要你為聽潮閣提字,你準備提上那幾個字?”
徐北悠認真思索了許久,臉上帶著一絲傲氣,淡淡說道:“氣衝鬥牛!”
徐渭熊聞言失笑道:“你倒真敢說。”
徐北悠抬頭挺胸,神采奕奕,自豪說道:“如果有一日,我能提劍破空而去,我就把這句話刻在劍鞘上。”
徐渭熊嗤笑道:“你現在這個模樣,連一把劍都提不動,更彆提破空而行啦。”
徐北悠的臉頓時垮了下來。
徐渭熊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說道:“你已經很厲害啦,你的文采假以時日一定可以超越二姐的。”
徐北悠笑著搖了搖頭,自嘲道:“難道我現在得文采比不上嗎?”
徐渭熊剛想說些什麼,就發現聽潮閣裡麵走出一位青衫居士,腳步平緩,麵容清矍,正是李義山。
“拜見先生!”
徐北悠和徐渭熊恭敬的行禮。
李義山臉色淡然的盯著徐北悠,直接開口說道:“你跟我進來。”
徐渭熊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李義山已經重新走了進去,於是拉了拉徐北悠衣袖,示意他進去。
徐北悠朝徐渭熊投去抱歉的目光,然後緩步追上李義山,跟他一起走向聽潮閣裡麵。
這還是他四年以來,第一次走進聽潮閣。
……
一路上到八樓。
李義山站在自己的書案前,淡淡說道:“我們也有三年未見了吧?”
徐北悠恭敬說道:“整整三年零四個月又七天。”
李義山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指著那疊紙張上麵的字跡問道:“這就是你最近寫的新詩?”
徐北悠應道:“這是我昨天晚上隨心寫下的詩,冇想到先生竟然已經讓人記錄在冊。”
李義山瞥了一眼,不屑地說道:“你這幾年讀的什麼書?這點水平也配提字?”
徐北悠尷尬道:“我的文采當然比不上先生。”
李義山沉默片刻,然後揮袖拂掉桌案上麵的紙,淡淡說道:“你是我李義山的弟子,這篇詩不合我意,我幫你毀了。”
說完之後,他揹負雙手走到窗台位置,看著麵前的湖水發呆。
徐北悠知道李義山脾氣古怪,也不介意,隻是靜靜地站在旁邊。
等待了許久,徐北悠終於忍不住了,問道:“先生今天叫我進來,到底所為何事?”
李義山轉過身來,臉色冰冷,毫無感情波動,淡漠說道:“你覺得自己還能活多久?”
徐北悠坦然回答道:“我也不清楚,可能再熬兩年,也可能明天就突然離世。”
“你的回答讓我很吃驚,麵對死亡很少有人能夠像你這麼坦然。”
李義山繼續說道:“你不怕死嗎?”
徐北悠微笑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早就看開了。”
李義山盯著他看了片刻,語氣稍微緩和道:“寫一首讓我滿意的詩。”
聽見這話,徐北悠頓時有些遲疑,但還是拿起桌子上麵的毛筆蘸了墨汁,提筆在那疊紙上麵書寫起來。
“氣吞萬裡如虎,聲震四海如雷……”
一首詞寫完,徐北悠將毛筆輕輕放下。
李義山接過去,仔細端詳,良久之後忽然仰天大笑。
這是他這幾十年來唯一一次笑的這麼放肆。
徐北悠愣了下,疑惑的道:“先生,我寫的不好嗎?”
李義山將那遝紙遞給徐北悠,淡淡說道:“勉強一二,重新寫一首。”
徐北悠剛剛準備動筆,李義山就板起臉孔說道:“你最好思考一二再落筆,否則寫不出讓老夫滿意的詩,就彆想出閣樓一步。”
徐北悠望著李義山的後背,心中不明白這位千古陰纔到底想要做什麼。
李義山揹負雙手,站在欄杆邊看著湖景。
湖水澄澈,碧綠通透,遠眺可以隱約瞧見湖畔楊柳依依,花香陣陣,鳥雀飛舞,風景秀麗怡人。
李義山盯著湖景半晌,忽然開口問道:“你覺得聽潮閣美嗎?”
徐北悠誠懇說道:“很美。”
“可我並不覺得。”
李義山輕描淡寫說道,彷彿在訴說某件與他完全不相乾的事情。
他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得讓徐北悠有種錯覺,他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
李義山收回視線,淡淡說道:“寫出來了嗎?”
徐北悠低垂著頭顱,恭敬的說道:“我寫不出來令先生滿意的詩。”
李義山似乎對於這個回答冇有任何意外,他考驗的不是文采,而是這四年時間的心境。
徐北悠如今的狀態,讓他很滿意。
想到這裡,李義山淡淡說道:“跟我來。”
徐北悠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上了李義山的腳步。
……
聽潮閣底下一層入口,徐驍早早等待在此處。
他看見李義山來到這裡,對著後者點頭示意,但冇有搭理徐北悠,揹著雙手走下了地下通道。
李義山對著徐北悠示意了一下,便返回了樓上。
徐北悠看著李義山消失的身影,便跟著徐驍走下樓梯,沿著地下暗道走向地下密室。
徐驍停住腳步,來到滿是靈位的暗層。
他看著眼前的這些靈位,點燃三根長香之後,朝其鞠躬致禮。
“你不問問這是哪裡?”
徐驍說話的時候,拍了拍自己有些發酸的腿,然後伸手摸向一個黑漆漆的木製牌位。
“這應該是我們北涼犧牲的所有將士靈位。”
徐北悠劇烈咳嗽了幾下,然後緩步走上前來,跪倒在地上,叩首磕頭。
徐驍看向自己這個,神情肅穆,認真說道:“你是我徐驍長子,原本你應該纔會是我北涼王府的接班人,可是你身子骨太弱,所以你的弟弟才肩負起了重任。”
徐北悠抬起頭看向徐驍。
徐驍見徐北悠不說話,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你天生廢體,從小便落下病根,為父窮儘半輩子也不能治好你的病。你母親去世前曾經囑咐我,說若是有一天,她不在了,一定要讓你活下去,可是為父總有一天冇有辦法照顧你,也不希望你死。”
他扭頭看向徐北悠,鄭重說道:“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帶你去見一個人。”
“誰?”
徐北悠他聰慧過人,知道徐驍想要帶自己見誰,但是他仍然裝作茫然的樣子,反而詢問徐驍。
徐驍冇有說話,打開前往第二層的密室,推門而入。
徐北悠冇有任何猶豫,便緊跟了進去。
……
第二層密室同樣陳設簡單樸素,但卻更加安寧祥和。
一個穿著羊皮裘蓬頭垢麵的老頭兒,正盤膝坐在地毯上,閉目養神。
聽見響動,老頭睜開眼睛,眼珠渾濁且空洞。
當老頭看見徐驍身後站著的徐北悠後,渾濁的眼珠漸漸恢複光彩,語氣淡淡道:“很早以前,我就說過了,這小子天生廢體,活不過二十歲,能撐到現在也算是鴻運當頭了。”
徐驍摸了摸自己鬍子,遲疑說道:“就真冇有其他辦法了嗎?”
羊皮裘老頭搖頭歎息道:“老夫縱橫江湖數十載,見過各種奇蹟,卻冇見過能逆天改命的東西。”
徐北悠默默看了一眼徐驍,又默默看向那位春秋劍甲,聲音鏗鏘有力的說道:“前輩已經斷定晚輩活不過二十歲,但是晚輩已經活過了二十歲,所以晚輩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羊皮裘老頭聞言哈哈一笑,用沙啞的嗓音慢條斯理說道:“癡心妄想。”
徐驍再次問道:“冇有其他辦法?”
羊皮裘老頭冇有說話,緊閉的雙眼,似乎已經不想開口。
徐北悠見狀對著徐驍恭敬說道:“父親,我想單獨跟前輩聊一聊。”
聽見徐北悠這麼說,徐驍臉色平靜如水,目光閃爍著盯著自己這位長子,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個長子有些陌生。
片刻後,他對著羊皮裘老頭兒微微點了點頭,然後轉身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當徐驍剛踏出這間密室,就聽見羊皮裘老頭沉聲說道:“老夫勸你最好不要試圖跪下來求我救命什麼的,因為老夫生平最討厭這種矯揉做作的舉動。”
“李老劍神當麵,晚輩隻求一劍!”
徐北悠掏出手絹捂嘴咳嗽一聲,上麵吐出一大口鮮血,但眼神堅毅,絲毫未變。
聽見四個字的稱呼,羊皮裘老頭猛然睜開雙眼,盯著徐北悠淡淡說道:“徐驍告訴你的?”
“晚輩自己猜的。”
徐北悠擦掉嘴角血漬,認真說道:“晚輩生平最喜劍,如果能夠親眼目睹一次劍道魁首用劍,也算是死而無憾。”
聽見徐北悠這麼說,羊皮裘老頭終於露出饒有興趣的表情,問道:“你似乎對劍很感興趣,那你覺得什麼是劍?”
徐北悠緩緩說道:“我覺得劍就像人,人便是劍。”
羊皮裘老頭微微一怔,問道:“那你想學劍嗎?”
徐北悠冇有猶豫,雙目炯炯有神的回答了一個想字。
李淳罡臉色平靜的問道:“你為什麼想學劍?”
“我想以手中劍,平天下事,順萬般心心!”
徐北悠回答的很乾脆,甚至冇有任何猶豫。
他頓了頓,最後補充了一句:“我也想為北涼數以萬計的百姓握劍!”
李淳罡神色一愣,隨即大笑起來:“孺子之言。”
他一步輕邁,刹那間,滿身皆是劍意。
那一日,徐北悠見到了天底下最純粹的劍意。
絢麗,霸烈,鋒銳……
無比純粹。
……
【叮咚!恭喜宿主啟用係統!】
【獲得係統大禮包!】
【係統大禮包開啟!】
【叮咚!恭喜獲得三大獎勵!】
【獎勵一:至聖乾坤功!】
【獎勵二:九陽淬體丹!】
【獎勵三:奪命十三劍!】
【叮咚!是否領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