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為何豫章郡眾官不歡迎楊毅,還要從三個月前說起。豫章國相王子元本是豫章郡守,其兄王子善乃是揚州刺史部長史,王氏一族在豫章郡經營多年,可謂是隻手遮天。郡內屬官也多是王氏親屬及門生,誰知突然一道旨意降下,豫章、柴桑二郡便被劃爲豫章國,王子元便莫名其妙成了豫章國相,領豫章、柴桑諸事。
名義上看王子元的官是升了,但是頭頂上卻被一位皇室貴胄——豫章王楊毅壓著,即便這位皇室貴胄隻是被廢的太子,那也不是他可以無視的,這樣一來自己行事再也不能無所顧忌了。至於自己所轄增加了一郡之地,但是王子元和柴桑太守梁奉交往甚久,知道此人不是泛泛之輩,一旦他與這位豫章王聯手,自己不但占不到柴桑郡的便宜,說不定家族苦心經營得大本營都得拱手讓人了。
至於其它並不從屬豫章王氏的官員也並不樂意楊毅被封到此處為王,豫章郡地處揚州西南,四麵環山,歲入本就不多,如今來了個藩王,雖然朝廷內史與少府撥下來不少錢糧,但是還要自己擠出一大部分來修繕王宮,招募宦官宮女充實王宮,於是無論是有無私心的官員,對於楊毅的到來都持不歡迎態度,隻是他們無力改變朝廷旨意而已。如今王子元想要“整治”楊毅一番,讓楊毅懂懂“規矩”,大夥兒也都樂見其成。
自從楊毅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還是第一次成為萬眾矚目的“主角”。“天子車六駕,王車五駕”楊毅作為一個曆史迷,曾經不止一次地在曆史書籍上看過這一句話,而如今,他就是“王”,無論今後如何,至少在此時此地,自己便是萬人之上。楊毅懷著激動的心情向著自己的座駕走去,眼睛時不時得撇一眼道路兩旁的後腦勺,神情有些得意。
一名十七八歲的小宦官跪在車駕一旁,細心地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估摸著楊毅差不多已經到跟前了,便站起身來,從車架上取下車蹬。
楊毅見這個小宦官神情有些緊張,完全不像剛纔那一群目中無人的官老爺,心中生出一些親近之意,便隨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那個小宦官聽見楊毅問自己話,頓時更加緊張,聲音有些顫抖地回道:“回王上,奴婢名喚張讓,是少府劃給王宮的內侍。”張讓?曆史上禍亂東漢的十常侍之首?怎麼叫這麼個名字......在這樣一個場合,楊毅臉色有些怪異,也不敢再說話,隻是點了點頭,然後便脫了鞋登上了車輿,上前扶住木欄,淡淡地說了一句“回宮。”
小宦官張讓聞言站起身來,拍了拍膝蓋和衣袖上的灰塵,將楊毅脫下的鞋收起,然後爬上駕車位,憋了一口氣大聲喊道:“王上回宮。”原來張讓還是楊毅的“司機”,十七八歲居然就會駕駛諸王規格的五馬車駕,這個小宦官看來也不簡單呢。
隨著張讓的高聲示意,稽首跪地的臣子以及半跪的全部起身,跟在緩緩向前行駛的馬車後邊,然而馬車並冇有向王宮駛去,而是出了豫章城,越行越遠。
“張讓,這是回王宮的路嗎?莫非王宮不在豫章城內?”待行進了約有半裡地的時候,楊毅有些奇怪地問道。
“稟王上,王宮確在豫章城內,隻是王車體型龐大,又有五馬為驅,並不如一般車馬一般靈活,若是轉彎過急,外圈的馬匹容易失足倒地,因此隻能先出城慢轉。”張讓駕駛著馬車也不便回頭,隻是語言恭敬地回道。
楊毅點點頭,隨即又問道:“那在城內建築甚多,又該如何轉彎?”
“王上車駕回宮當行王道,直入王宮,無需轉彎。”
楊毅恍然大悟,也不再多說,隻是記憶中當初做太子的時候車駕出宮似乎並不是什麼直道,楊毅想,或許是太子並冇有這種特殊待遇吧。楊毅不知道的是,長安城規模宏大,城內情況複雜,有許多地方即使是皇帝車駕也不得不讓路,所以冇有辦法修一條直路供天子或者太子出入。
車駕在城外完成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之後終於向著王宮駛去。可是隨著車駕進城,楊毅的眉頭又皺了起來,雖然王駕入城時,王道上不許百姓行走,楊毅看不見豫章百姓模樣,但是王道邊上那些低矮的土坯房卻是搬不走的,這些房屋之間間距極小,幾乎隻能容人側身行走,視線穿過那半人寬的小巷,依稀可以看見低矮的破屋連成一片,幾乎冇有合適通行的道理,雖然這王道上被打理得乾乾淨淨,但是依稀可以聞到空氣中散發著一絲腐臭味。楊毅站在車上踮腳觀望,甚至能看到還有茅草屋的蹤跡,就像是貧民窟一般。
隨著車駕駛入內城,景色才漸漸變化起來,過道逐漸寬敞,空氣中飄散著淡淡花香,偶爾還能見到些亭台樓閣,這內城乃是豫章縣內大小官吏居住之所,自然有所不同。楊毅心中有些不忿,前世隻是個小百姓的他,對於貪腐可謂是深惡痛絕,眼下的情形來看,或許豫章國治下官員都不僅僅是貪腐那麼簡單。
豫章王宮說是王宮,實際上隻是一個還在施工的建築工地,隻有一個不大的議事殿已經修繕完畢,甚至楊毅在未來的一段時間還隻能借住在豫章縣衙。但是這議事殿已經足夠行冊封禮了。早有一名少府少監和一名宗正少卿在殿內等候,宗正少卿手持冊書,少府少監手持玉印,身後宦官數人手捧冠服等一應物品。本來冊封為王應該在太廟中宣讀冊書,但是楊毅當天差點兒一命嗚呼,情況特殊嘛,之後就為了行個冊封禮再祭太廟既不節約,也不合理,如此處理也情有可原。
“皇子毅請入殿!”宗正少卿眼見楊毅已在殿外等候,便上前半步喝道。隨即楊毅步入大殿,其餘官員則在殿外稽首跪地。
“跪!”待楊毅行至殿中央時,宗正少卿再次喝道。楊毅聞言跪倒在地,行三叩大禮後以額附手貼地。
“宣冊文!”宗正少卿再次喝道,然後打開手中的封王冊文宣讀起來:“維大周黃興八年冬,皇帝宏謹奏列祖,朕獲承天序,欽若前訓,用建藩輔,以明親賢,斯古先哲王之令典也。皇子毅孝友寬厚.....是用舉其成命,錫以徽章。皇子毅可封豫章王,宜令有司擇日,主者施行。”
宗正少卿宣罷冊文,等著楊毅再行三叩大禮再次喝道:“皇子毅請起!上冕服!”楊毅聞言起身,隨即便有宦官上前來講楊毅的外袍脫下,然後為楊毅換上玄衣羅帶,又有宦官為楊毅戴上九旒冕。
“請上王印!”宗正少卿喝道。楊毅聞言便登上象征著諸侯王的九階,從少府少監手上接過玉印,轉頭望向殿外眾臣。
“諸臣晉見!”終於到了最後一個程式,宗正少卿暗暗鬆了一口氣,聲音都小了不少。
“拜見大王。”豫章國相王子元領頭,豫章國的八百石以上官員緩緩步入大殿,對著楊毅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