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鶯眉目凝肅地點頭:“壞到極致,惡貫滿盈!”
檀容在最初的驚訝與惶恐過後,又冷靜下來,略帶遲疑地反問:“世子爺確實喜怒無常,我聽說還熱衷吃喝玩樂,但從未提及他害過人啊?”
夜鶯側頭也斜她一眼,嗤笑道:“還說不是韓世子的通房,這麼護著他!”
“我真不是,我就是奇怪而已。”
“他可是韓王的長子,備受重視與寵溺,就算殺了個把人,找個替罪羊就好。在這些貴胄眼裡,人命有不值錢。”
夜鶯語帶譏諷,彷彿一捧清澈冰水澆在檀容心頭,她回想起過去種種,萬分讚同地點頭:“就會欺負人,動不動就懲罰,確實不是什麼好東家。”
她看向夜鶯,目光堅定認真:“那你動手吧!”
“你剛纔不還護著韓世子嗎?這麼快就變卦,女人心真的是海底針。”
“我就是想起最近那些烏七八糟的,一下心裡竄起火,我們這些當下人的,雖然早知道尊卑有彆,人各有命,可被當做畜生一樣,也是會難過的。”
檀容忍不住說得多了些,她實在是憋得太久,在蘇家她就冇一天好日子過,到了韓王府也隻是換個火坑而已。
她又冇有相熟的同齡夥伴,年長的婆子嬤嬤經過歲月磋磨,早就心硬如鐵,隻會覺得她矯情偷懶,談心慰藉絕無可能。
倒是突然出現的夜鶯,讓她冇什麼顧忌。
沉默的俠盜身處長廊的陰影處,昏暗之下他麵容身影模糊不清。
良久他才緩慢地開口:“這高門大戶之內的丫鬟,要麼鑽營取巧,討好主子,爬床當姨娘。要麼隨波逐流,麻木不仁。”
他停頓了下,輕笑兩聲:“你倒是有點不同。”
檀容不以為然:“我就是普通丫頭,最大的念想就是攢夠錢,出府跟家人團聚,以後幫妹妹帶帶孩子,種種地什麼的。”
“怎麼?你自己不打算成家,生兒育女?”
夜鶯無意中的話語戳中檀容心底的隱傷,自從成為蘇婉欣洞房替身之後,她一直無視這些潛藏下來的傷痕。
她心緒翻湧,趕緊深吸一口氣,強行笑起來:“還得好幾年呢,以後再說。”
夜鶯也冇追問,他抱著肩看了看不遠處的下人房,若有所思。
驀地,檀容輕輕驚呼一聲,神色慌張:“我是不是耽誤你做事了?不會錯過時機了吧?”
夜鶯轉回頭,目光凝重嚴肅:“錯過良機,誤了大事。”
檀容更慌了,她急得轉圈圈,手心裡直冒汗。
而夜鶯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抖,似乎很不好受。檀容更覺愧疚,剛想安慰兩句就發現情形有點不對勁。
她突然意識到,夜鶯是在偷笑!
上次也發生過類似的事,她著急忙慌,心碎難過,結果一看這人竟然在偷笑!
“你!逗我好玩嗎?!”檀容氣得臉發紅,聲音都不自覺拔高。
夜鶯豎起食指,做了個噤聲的姿勢。
檀容趕忙檢視四周,發現除了他倆外再無彆的活物。她這才放心地壓低聲音責備:“你嚇死我了!”
夜鶯毫無愧意,還很理直氣壯:“你自己要相信能怪我嗎?你還挺有趣,這麼容易相信人,小心在王府裡吃虧。”
“不用你管!”檀容不想再理他,轉身往下人房方向走去。
走出去四五步後,她感到有什麼東西砸中自己後背,轉身一看,地上躺著個淡紫色小盒,隻有荔枝那麼大。
夜鶯的聲音彷彿秋夜裡的清澈月光,如水般流淌過來。
“上次謝謝了,這是還你的。”
話說完,他人已經縱身躍上屋頂,輕飄飄如黑霧消散不見。
檀容拾起那小盒子,跑到長廊外,仰頭張望。
除了滿天碎星璀璨外,什麼影子都看不到。
她低頭打開小盒,淡淡藥香飄出來。
是治療扭傷磕碰的膏藥,已經被用掉一部分。
檀容一看就明白了,俠盜出生入死,肯定隨身攜帶各式藥物。他大概是臨時起意,隨手將身上帶的膏藥扔給她當還人情。
她微微失落,說不清的一股鬱悶在心中聚整合圖,亂糟糟的找不到頭。
“誰在那?”
有丫鬟起夜,一出下人房門就看到不遠處的長廊上有人影,於是急忙出聲呼喊。
“是我,睡不著吹吹風。”
檀容攥緊藥盒,匆匆往回跑。
那丫鬟丟過來個白眼,嘀咕一聲“有病”。
第二天一早,檀容起床洗漱妥當,藥盒被她藏在被褥底下。雖然不是很值錢的東西,但還是不要被人瞧見的好。
一上午的時間,她除了乾活外,一直注意著周圍動靜。看見有說八卦的,她就悄悄摸到附近豎耳朵聽。
院裡有什麼人來人往,她也總是探頭看看咋回事。
結果都是些冇什麼大不了的,王府既冇有失竊,世子爺也冇有遭遇行刺。
難道昨晚真的錯過良機,夜鶯冇有得手?
又或者他來此並非行刺,而是有彆的目的?
檀容不清楚這當中的緣故,暗歎自己對府外麵的世界知道得太少。
就在她拄著掃帚,站在梨樹下發呆時,忽然聽見一道低沉微啞的嗓音自身後響起。
“你過來,收拾一下。”
檀容心一驚,轉身一看,果然是世子爺韓晏!
她連忙低著頭上前,輕聲說:“您有什麼吩咐?”
“好好打扮打扮,彆灰頭土臉的,然後出門。”韓晏負手而立,嘴角隱約有絲笑意。
檀容直覺有問題,壯著膽問:“去哪?”
“你會唱曲兒嗎?”
韓晏答非所問。
檀容不明所以地點了下頭,又立即搖頭。
韓晏笑起來,桃花眸微微醉人:“不會就現學,跟我去春香樓。”
春香樓是都城內最大最華貴的酒樓,哪怕是檀容這樣不怎麼外出的內宅丫頭,也知道它一些風聞。
達官貴人,皇族勳爵,常聚到春香樓一敘。春賞百花冬觀雪,風雅絕妙之所。
檀容以為自己聽錯了,遲疑地再次確定:“世子爺您要我跟著去……春香樓?”
“趕緊去收拾收拾,彆跟灰耗子似的丟人現眼。”
“可是奴婢……”檀容想推辭。
韓晏直接抓住她胳膊往屋裡拖,他力氣極大,檀容差點跌倒。
她嚇得喊也不敢喊,更無法掙脫,隻能緊跟著進去。心裡已經惶恐到極點。
好端端地要她跟去春香樓,還問她會不會唱曲兒……該不會是要把她賣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