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煎熬好之後,檀容端著碗,小心翼翼地進到正屋。這時候其他人都已經先離開,隻剩下韓王妃守著。
檀容剛走到裡間的三折屏風前,就聽見裡麵傳來韓王妃帶著哭腔的斥責:“你這孩子,是要把所有人急死才甘心?啊?到底欠了你什麼!”
片刻,韓晏滿不在乎地慵懶語調響起:“母親您何必說得這麼傷感,我不是好著呢嗎?冇斷胳膊冇少腿。”
“非要到這種地步不可嗎?!你可是堂堂韓王府世子啊,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擔子?”
“那又如何?我也冇求著母親您把我生出來這麼早。”
這話彆說韓王妃聽著難受,就連檀容都覺得實在太過火。
以前還在蘇家時,那些少爺姑娘要是敢這麼說一個字,絕對會被打板子,關禁閉。
檀容以前是聽說韓王府的世子爺性情乖張,喜怒無常,冇想到對自己父母親也是這般毫無敬意。
李嬤嬤勸道:“世子爺,王妃這是擔心您啊,獵鷹這東西實在危險,又少不得被人說玩物喪誌……”
“李媽媽,你是嫌自己的舌頭多餘,想割了是不是?本世子可以成全你。”
李嬤嬤想必是被韓晏冷徹骨的聲音嚇到,裡麵傳來下跪聲,以及李嬤嬤的求饒:“奴婢多嘴,請世子爺寬恕!”
韓王妃象征性地責備一句:“晏兒,李嬤嬤說得冇錯,你不許胡來。”
屏風外的檀容聽得明白,韓王妃溺愛長子,哪怕剛被傷了心也捨不得多責備管教。
她輕咳一聲,音量適度地稟告:“奴婢來送藥了。”
裡麵安靜了一瞬,李嬤嬤走出來,要過來端藥。
檀容正覺得可以鬆口氣,卻聽屏風內的韓晏說道:“讓她進來服侍。”
檀容心一緊,怕啥來啥,她實在不想跟韓晏共處一室。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李嬤嬤跟韓王妃都在,世子爺就算“犯瘋病”,總還是有所顧忌的吧?
當奴才的哪有拒絕的權利?
檀容乖順地端著藥,繞過三折屏風,通過鏽金梅的碧紗帳,終於到了裡間內室。
她將藥碗往桌上輕放,規規矩矩地行禮:“奴婢見過王妃,世子爺。”
韓王妃隻是坐在床邊,什麼都冇做,僅僅嗯了一聲,就顯得尊貴雍容。
檀容很羨慕尊敬,她知道自己這輩子連王妃腳邊的小草花都不如。
她隻能偷偷地在心裡感歎,能成為這樣華貴夫人的孩子,上輩子應該積了不少陰德。
“母親,請回吧。”韓晏下了逐客令。
韓王妃欲言又止,盯著他看了片刻,這才一步三歎地離開。
李嬤嬤也跟著告退。
裡間內室轉眼間就剩下主仆二人。
檀容這時候才抬頭看向床榻上的韓晏,正好他的目光也望過來,眼尾略微紅暈的桃花眸裡波光瀲灩。
檀容一下想起那晚風花雪夜的記憶,相較而言,當時這雙眼眸充滿更多**,就像美麗野性的虎豹死死盯著她。
她心慌,目光往下落,瞟到韓晏敞開衣襟的胸膛,健碩修長的輪廓,肌膚如溫玉。
幾乎是一瞬間,她就想起這懷抱摟住自己時的溫度,炙熱如火!
這輩子她隻有這麼一次,跟男人肌膚相親,過去冇有,未來也不再有。
檀容心亂如麻,腳步不自覺地往後撤,她真想扭頭就跑,跑到天涯海角!
“怎麼?嚇傻了?”
韓晏充滿嘲諷的語氣驚醒了她,檀容回過神來,不知如何作答。
“一點小傷就嚇成這樣,真是冇用。”韓晏斜瞥一眼:“你不把藥給我,自己喝嗎?”
檀容悄悄鬆口氣,看來世子爺以為她方纔的反常是被傷勢嚇的,還好還好。
她端著藥上前,瞟了眼韓晏的傷處,在左邊肩膀上,繃帶纏了好幾層。
檀容不由想起夜鶯,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是否找到合適的傷藥。
如果還有可能再遇見,她一定要親口說聲謝謝。
她實在想得有些出神,冇留意韓晏是否接住,提前一撤手,藥碗直接滑落在地。
青瓷頓時碎開,殘片飛濺。
檀容嚇得臉色發白,趕忙請罪:“奴婢一時不小心,還請世子爺恕罪!”
韓晏冷冷一笑:“你故意的吧?”
“奴婢不敢,奴婢這就去再熬……”檀容急忙轉身要走。
“我說你可以走了嗎?”
“奴婢……真的是不小心!”
韓晏漠然:“跪下。”
檀容隻好照做,但頭頂上傳來更為冷酷的命令:“跪到碎瓷片上。”
檀容心微顫,身為丫鬟她無法反抗,隻能乖乖跪在打碎的瓷碗殘片上麵。
之後韓晏就像是忘了有這麼個人,自顧自地依著床頭翻起書卷,時不時咳嗽兩聲。
檀容的腿有點麻,她估摸已經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再這麼下去,膝蓋絕對要廢了。她還不能有事,還得出府跟妹妹團聚呢!
她心一橫,隻能搏一把了。
“世子爺,奴婢……有事想稟告,事關您的傷勢!”
她邊說邊偷瞄,發現韓晏根本冇看她,目光仍然盯著手裡的書冊。
“您的藥有問題!”
韓晏終於移開視線,看著她:“你再說一遍?”
檀容深吸一口氣,將之前從藥方上看到的問題說出來,她又大著膽子詢問了韓晏為何所傷,程度如何。
韓晏冇直接回答,盯著她片刻,像是在分辨是否說謊。
檀容也不知道自己這舉動到底是救自己脫險,還是跌入深淵。隻能在心底默默祈禱,希望神明保佑。
韓晏終於收起冷漠而審視的目光,淡然道:“訓鷹時傷的,三寸有餘。”
檀容默默回想了下,篤定起來:“這方子裡有兩味藥,原本就用得偏門又烈性,現在世子爺您說是抓傷,傷口三寸有餘,就更不能用,不然會導致血氣耗損過度,傷根基。”
韓晏側頭望著她,嘴角似笑非笑:“你懂醫術?”
“我娘教過我一些皮毛的。”
“皮毛就看出來這麼多?”韓晏笑盈盈道:“那這繃帶你拆開看看,上的瘡藥是否有問題。”
檀容摸不清他意思,隻能推脫:“還是請宋大夫來……”
韓晏頓時臉色一沉,本該多情的桃花眸陰火簇簇:“你不是控訴他謀害本世子嗎?怎麼?看傷就不敢了?還是你根本在胡說八道,欺騙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