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季,本員外今日特意來通知你,自今日起汝家的五畝水田,必須全部給吾用來抵你這幾年欠下的債務,若是冇有意見,就把田契拿出來畫押吧。”大清早的何家村上,隨著何員外的討債聲,引得左鄰右舍紛紛注目。
麵對何員外的討債,已經是不惑之年的公孫季,隻得卑躬屈膝的討好道:“何員外,還望看在我女婿遊捕頭的麵子上,再寬限一年,隻要今年我兒高中秀才,來年定會還上債務。”
“哼,要不是看在你女婿的份上,本員外去年就把你家的水田拿來抵債了。至於你那病懨懨的兒子,咱可是聽大夫說了,隻怕冇什麼時日好活了,汝還指望他高中?”何員外冷哼一聲,不耐的道:“這幾年你欠下老夫共五十兩銀子,老夫連一厘利息都不曾收過你的,汝當真以為是你麵子大?鳥,那是老夫看在你女婿以及汝家小兒有幾分讀書天分上的,汝莫非還不知足?”
“我畫,我畫押便是。”麵對何員外的冷嘲熱諷,以及吃瓜群眾的嘲笑聲,公孫季一臉羞愧的低下了頭。
“哼,算你識相。”何員外看著手中的田契文書,滿意的扭身離去。
“唉。”公孫季長長歎了口氣,推開身後的柴扉門,看著茅屋門口站著的老孃與妻子那蒼白的臉色以及絕望的眼神,他隻得搓搓手,道:“娘,餓不著的,兒明兒就去州府找份活乾便是。”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啊。”老夫人陳氏搖了搖頭,對於自己這個一心撲在讀書上,結果讀成書呆子的兒子,作為母親的她,也隻能搖搖頭髮出一聲歎息。
“孩兒他爹,耕地冇了,咱們一家吃啥啊?你怎麼能把耕地拿去抵債啊!?”妻子謝氏一臉哀歎喊了一句,發了瘋似的衝進了屋內,把桌案上的書籍掃落在地上:“叫你讀書,叫你讀書,讀來讀去讀到飯都飯都吃不上了……”
“阿孃,阿孃,你就彆怪阿爹了,今後孩兒一定會好好孝敬您的。”躺在床榻上的公孫翊,自從上次童子試之後便一直在生病,尤其自從前天昏迷過去後,一直都冇有醒來,請了幾個大夫都說沉睡已久,怕是難以活命。
“翊哥兒,翊哥兒醒了……娘,娘,翊哥兒醒了……”看到床榻上的公孫翊突然坐了起來,謝氏驚愣之下,一臉狂喜的朝門外喊道。
“孫兒,孫兒,你算醒過來啦,你可嚇死祖母咯。”已經年過花甲的老婦人陳氏,完全是三步並兩步的衝到床榻前,一臉高興的拉著公孫翊的手,滿眼都是濃濃的憐愛之情。
“祖母,讓您擔心了,這都是孫兒的不孝。”公孫翊歉意的看著眼前的奶奶,說起來此刻屋內的奶奶,以及阿孃阿爹,嚴格意義上都不屬於公孫翊的親人。
“翊哥兒,餓了冇,感覺身體哪裡有冇有不舒服?”阿孃謝氏這會忍不住插嘴關切的連連詢問道。
“咕。”說起來已經昏迷好幾天,今早就已經醒來的公孫翊,此時自然是饑餓的,這不肚子都直接發出了抗議聲。
“阿孃去給你煮雞蛋。”謝氏見狀,自是急匆匆去了廚房。
“祖母,冇事的,耕地冇了,咱們再買回來便是,孫兒一定不會讓你們餓著的。”公孫翊看著眼前這寒酸的茅屋,卻並冇有灰心,反而激起了內心的鬥誌。
“嗯,祖母相信你肯定比你阿爹有出息。”老夫人陳氏高興的點頭之餘,卻忍不住瞪了站在門口的兒子公孫季一眼。
麵對老母的白眼,公孫季也隻能訕訕一笑,兒子肯定比他有出息這點他還是承認的。今早何員外為什麼突然來要債,還不是得知自己兒子命不長久,纔會這般欺壓羞辱自己。
公孫季有三個女兒,但隻有公孫翊這麼一個小兒子,所以他從小對這個幼子是寄予厚望的,從五歲就開始給他啟蒙,轉眼九年過去,兒子也是不負所望,在今年的童試第一場中就成功考過,獲得兩個月之後的府試資格。
雖然兒子從小讀書用功,但卻從小體弱多病,雖然一直調養,卻冇有什麼起色,為孩子的健康全家上下也是操碎了心。
早些年公孫季的父親公孫安在世時,還天天拉著孫子練武強身,希望他健康成長,要知道老爺子早年可是益王府護衛教頭,弓馬嫻熟,武藝絕倫。
後來在一次意外中,為救益王家人而受傷致殘,這才離開王府在新城安家定居了下來。原本在老爺子的調養下,孫子的身體也有了一些起色,但三年前老爺子病逝,這不三年荒廢下來,孩子的身體又虛弱了下來。
作為一個老秀才,公孫季雖然自詡學富五車,但連續多年數次鄉試不中,加上又不事生產,導致浪費大量的精力和金錢,以至於家中生活十分拮據。如今公孫季所有的希望就是希望兒子能夠通過童試,隻有兒子獲得秀才身份,再高中舉人的話,他們這個家的拮據局麵才能真正扭轉。
就在公孫季站在門口遐想之時,公孫翊在祖母的攙扶下,卻是從床榻上下地站了起來,今年十四歲的公孫翊,雖然臉色蒼白消瘦,但個頭卻不矮,差不多有六尺出頭。
蒼白的臉龐雖然看起來有些亞健康,但公孫翊的五官輪廓卻是菱角分明,劍眉星目,生就一副俊逸相貌。
“阿爹,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點在任何時代都不會過時,今日家中的窘迫,非是您之過,您也無需過於自責,孩兒今後也會努力上進。”公孫翊剛纔雖然在床榻上,但實際籬笆牆外的催債聲他卻聽了一個清楚。
“翊哥兒真是長大了,好,好啊!”得到兒子的鼓勵,公孫季即便已經四十歲的大男人了,眼眶中忍不住濕潤了起來。
看著公孫季感動的神情,以及祖母慈祥的目光,公孫翊不由暗忖道:“如果他們要是知道我不是他們的孩子,而隻是占據這具身體得靈魂的話,怕是一定會把自己當怪物趕出去吧。”
事實上眼前的公孫翊並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準確的來說他是一個數百年後的華夏人,從小學到大學畢業,都是平平穩穩的,直到加入了一所古董交易所工作,他的人生才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至於為何會穿越,而且還是靈魂附身成為公孫翊,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反正就是他隨古董交易所的一群同事偷偷下了一座傳說中的神仙墓地,結果意外中了機關,以為必死無疑的他,醒來就發現自己附身到公孫翊的身體內,而且融合了這具身體所有的記憶與思想。
實際上昨天下半夜他就迷迷糊糊的醒來了,但因為剛剛融合身體的關係,他一直有些昏昏沉沉的,直到剛剛不久,他才徹底緩過勁來。說起來眼前這幅身體發現這副身體確實虛弱到極點,要不是自己魂穿過來的話,隻怕這小子估計真的離死不遠。
通過本身的記憶,公孫翊發現這幅身體之所以這般虛弱,主要是長期缺乏鍛鍊,加上厭食和貧血等原因,是導致這副軀體垮掉的主要原因。不過這些問題,對於穿越者公孫翊來說,自然不是問題,他前世讀大學時就加入過散打社鍛鍊,身體素質自然是過硬的,而且後來進入古董交易所工作的十餘年當中,他有幸讀過漢代時期留下的黃帝內經孤本,從而學了一套養生之法,所以隻要給他時間,他自信很快就能把身體給調養健康。
隨後幾天,公孫翊便開始加強身體鍛鍊計劃,雖然眼下這個家徒四壁的家裡已經快揭不開鍋了,但眼下公孫翊這副嬌弱的身體也根本支撐不了他去賺錢。
晨跑無疑是初步鍛鍊的有效方法之一,跑在夯土路麵的驛道上,公孫翊搖頭苦笑一聲,口中不由喃喃自語道:“崇禎十年二月十九日,這還真是太平盛世的餘暉啊。”
通過幾天的生活接觸,公孫翊也真正確定自己來到的時代,正是華夏曆史上又一個黑暗時期。因為再過七年,明朝滅亡,女真立國,從此漢人進入奴才時代。
公孫翊此時生活的地方是一個叫新城的縣城,新城縣隸屬江西承宣佈政使司的建昌府治下,是一座擁有兩萬五千餘口的小縣城。
新城由於地處偏僻,百姓辛苦耕種,生活也是相對安穩,這不一大清早的驛道邊上的農田就出現耕田的農戶,以及進城販賣蔬菜和柴火的小商販。
一路小跑半個小時,公孫翊來到一處寬闊的樹林旁,憑著記憶練習了一下當年老爺子公孫安教導過他的劍法和射箭技藝,就這樣一個小時下來,他早已經累的筋疲力儘,肚子更是餓的呱呱叫。
深吸一口的公孫翊,一路咬牙堅持著回到了家門口,當看到滿頭大汗,虛弱疲憊的公孫翊時,正在院裡侍弄菜地的老夫人陳氏自是一臉的心疼,趕忙扶著公孫翊關切的道:“翊哥兒,這是咋了,是不是又發病了喲……孩兒他娘,趕緊的出來搭把手……”
看到奶奶那關切緊急的眼神,公孫翊不覺心中一暖,前世他父母在他小時候就離婚了,後來各自又成家,他就是奶奶一手帶大的,就在他大學畢業那一年奶奶卻病逝了,讓他難過了好一陣子,如今再次看到奶奶那慈祥的目光,公孫翊不由發現老天待自己真不薄。
“祖母,我冇事,就是有些累和餓了。”公孫翊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餓了呀?孩兒他娘,趕緊給翊哥兒打一碗粥來,再給他煎個雞蛋。”老夫人扶著公孫翊在院裡的竹凳上坐下的同時,回頭朝著廚房門口的兒媳婦喊了起來。
“謝謝娘。”接過母親遞過來的白米粥,公孫翊自是不客氣的吃了起來。“慢點,小心燙著。”看著公孫翊猴急的樣子,老夫人忙開口勸阻道。
“冇事……不燙呢。”公孫翊樂嗬著回答著,臉上更是笑開了花,這個家雖然很窮,但有慈祥的奶奶,辛勞孝順的母親和一個本分,卻把讀書考科舉為終生目標的父親,這讓於前世渴望家庭親情溫暖的公孫翊心底塞滿了滿滿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