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瓊帶來的生力軍填入殘破的戰線,這三千攜帶著重錘大斧的重甲兵士出現在這城上,就意味著今日女真西路軍的冒險投機已經徹底失敗。
女真人隻來得及帶走了幾具尚未損毀的鵝車,然後發石炮接應自己的戰兵退下來。
幾名健碩的宋軍甲士抬著床弩一類的東西,從側麵的馬麵牆上發射,將帶著巨大鉤鐮的弩箭射到攻城的雲梯上。那馬麵牆上佈設有絞盤機括,幾個人合力轉動起來,將剩下最後一具雲梯拽倒,算是斷絕了金軍此輪進攻的希望。
“何以慘烈至此……”範瓊跟著第二波甲士登上了城頭,這時候女真人幾乎已經全部被逐退,城牆上他帶來的新銳生力軍正在興奮的高聲歡呼。
而先前頂上的守軍在苦戰之後一個個都顧不得滿地血汙都癱倒在城牆上,喘著粗氣。
範瓊所部站在女牆後對著城下退走的女真人高聲叫罵,而從城內湧上來的輔兵甚至是普通的汴京市民則開始趟著血水,搬運屍體救助傷員。
範瓊來得晚,冇趕上多少廝殺。此時趟在整個城牆的血河之中,感歎之餘也是暗自心驚,自付若不是張叔夜這樣的宿將坐鎮,換做自己怕是未必能抵擋得住。
如今他領著三千餘甲士殺來城上,成了壓垮這一日女真攻勢的最後稻草,官家麵前,對夜間那場敗仗也算是有了交代。
他手下那些軍官士兵與金軍廝殺多日,損失甚重,因而怨氣頗深。此時正領兵尋著城牆,在女真甲士的屍堆裡尋些還有氣的殺了泄憤,他對此也是睜一眼閉一眼,裝作冇看見。同樣的事情在城下也有發生,那些金人對待宋軍傷兵也幾乎不留活口,都是一刀剁了了事。
隻是行走這修羅場間,這位範巡檢忽然看見了一個絕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物——那個披著禁軍甲冑,一襲紅衣站在風中的順德帝姬。
範瓊這下愣住了。
他打開朱雀門時原本以為這帝姬隻是耍耍性子,來城頭敲打一下裝神弄鬼的郭京,順道鼓舞士氣、做做樣子。卻冇想到像她這樣的女子居然就立在這修羅場中,披堅執銳,和那些武人一起撐到了最後,看她手裡提著的那柄長劍也沾了血,不知道這帝姬是不是也親手殺了人……
猶豫了一下,這粗豪的戰將也快步走上前躬身行禮:“末將……見過順德帝姬!見過張相公……”
趙瓔珞自然是見到了他,雖然心底對這個將領再怎麼有芥蒂,卻還是勉強躬身還禮:“範巡檢,何來之遲?”
她這隻是一句無心的抱怨感慨,卻冇想到這一句話嚇得那看起來粗豪的範瓊當時便直接跪在地上。
這位手提著三千甲士,圍城以來也很是出城與金軍廝殺過幾場的悍將恭謹地出言分辨道:“順德帝姬恕罪——實在是、實在是金賊四麵來攻,這城中指揮混亂……流言漫天。臣受皇命謹守好朱雀門,不敢擅離!但臣聽得宣化門危殆,也是及時派人送信通傳,得到上命方纔敢領軍來援!幸得帝姬……帝姬天生貴胄、張相公指揮若定、孫尚書以為後盾,官家威加海內,將士用命,這才抵住這一陣,成今日不世之功!”
他這一席話說得滴水不漏,而且麵麵俱到,看起來這汴京官場上混上來的都巡檢使,非但能打幾分硬仗,官麵上的本事更是不小!隻是他不知道,為何這帝姬看誰都溫和的眼神,落到自己這裡就變得淩厲起來,就好像他們是被一種與生俱來的敵意給隔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