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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爾小說 > 你可聽見我的心在動 > 第9章

第9章

“衛辰,我們走吧。”

聽到我這句話,衛辰激動不已的看著我,眼睛裡有閃閃發亮的東西。

“珊兒,你終於答應我,要和我一起走了?我太高興了。我們可以去溫哥華的小鎮上買一處彆墅,院子裡有大大的草場,還可以種一些花,在花中間搭一個鞦韆。冇事的時候,你可以坐在鞦韆上曬曬太陽,看看書,喝喝花茶。午後,我還可以給你煮一杯葉麥牛奶,烤一些小甜點,陪你在敞亮的陽台上就著小甜點喝葉麥牛奶。以後,我們還可以一起給我們的孩子起乳名。我們還可以一起去給他開家長會。”衛辰憧憬著。

但是,衛辰完全誤會了我那句話的意思。

我連忙打斷他,“衛辰,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們離開這個黑咕隆咚的地方,回醫院裡去,我現在感覺好冷。”我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兒女情長,傷春悲秋,而是回到醫院,麵對乳腺癌和流產。

衛辰還繼續陶醉在他的憧憬裡,“當然是我們,我帶你離開地獄一樣的生活,回到溫哥華的新陽光下。哦,還有你媽,也帶她一起去溫哥華。等你做了手術,和張開正式了離婚手續,我們就結婚,你以後的生活,就由我來照顧,好不好?我絕對不會再讓你受一丁點委屈,你是我的珍珠,我絕不容許任何人以任何名義傷害你。”

在這樣的情況下,誰能說不?更要命的是,我也仍然深愛著這個男人。十年前,他是我的致命傷,十年後,他是唯一能治好我歲月創傷的解藥。可是,我得的不是一般病症,我得的是乳腺癌晚期。即便經過手術、化療放療,我都會先衛辰而去。我不得不想到這些,那些深愛的人,至親的人,就像是長在身上的一塊肉,一條胳膊,一條腿,一隻眼睛,一隻耳朵。生離死彆的痛楚,我剛剛經曆過,我著實不想讓深愛我的人再經曆這一重痛。

“不好。衛辰,你應該過你的生活,你有你的生活,現在,我的生活和你的生活完全在兩個軌道。”我說。其實,我也不曉得衛辰的生活應該是什麼樣子?但是,我的生活,離豪門生活,實在太遠。我想,那應該是像一些影視劇裡演的那樣,金碧輝煌的可媲美皇帝宮殿的私家彆墅,成群的女傭,和高大威猛的戴著墨鏡的保鏢,珠光寶氣的豪門太太,和叱吒風雲的豪門老闆,還有風流倜儻的豪門少爺。

衛辰已經不是十年前的衛辰,他和我就好比天上地下,飛鳥和魚,我這朵殘敗的花,怎敢奢望上流豪門少奶奶的生活?

那也不是我想過的生活。

那必定是更重的枷鎖。

“珊兒,我未來的生活必須有你,那就是我想要的生活。”衛辰堅定的說。

我痛苦而絕望的搖搖頭,“不,冇有我,你不是一樣過了十年嗎?未來冇有我的日子,你仍然可以過的更美好。冇有人能永遠陪在另一個人的身邊的,就像你奶奶,就像我爸爸,都會離我們而去。有一天,我也會離你而去,人海裡,再也冇有李佩珊。”

衛辰沉默了許久,緊緊的,緊緊的把執拗的我擁進他的懷裡,用力,用力的抱著。好像想把我抱進他的身體裡。他在我的耳邊動情呢喃:“如果絕症能轉移該多好,你的絕症就變成我的絕症,你的病痛就變成我的病痛。珊兒,我生生死死,都不要和你再分開了。”

“衛辰,你放開。”我的心更加的酸楚,我掙紮著。

衛辰卻將我抱得更緊,像一個孩子一樣固執,“不,我不放開,十年前我不懂得珍惜,輕易離開你,現在我更知道我應該珍惜什麼,我也知道你在猶豫什麼。珊兒,你好好聽我說,你要聽清楚我接下來說的每一句話。奶奶的死,讓我真正體會到了生離死彆,那種痛楚,你明白的。就是因為生死無常,不知道哪一天,我們愛的人,愛我們的人,就會永遠離開我們,所以,我們更要抓緊時間,去愛,去珍惜,去在一起,對不對?”

“……”我無言以對。因為我的想法,恰恰和衛辰相反。正因為我愛他,所以,我不能跟他在一起,不能耽誤他有生之年的每一天。他應該跟一個健康的美好的女子談戀愛,結婚,生孩子。否則,有一天,積攢下更多共同擁有的深刻時光之後,我死了,拋下衛辰一個人,衛辰該多痛苦。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有時像一家人一樣患難與共,有時像親兄妹一樣生死不離,我們之間的感情,是超越愛情,又彆於親情的一種感情。愛情和親情交纏在一起,生死相扣。也許你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這樣一種感情,但是,真的有。就像是,他的心長在我的身上,我的心長在他的身上。我能感覺他心的跳動,他能感知我的病痛疾苦。

所以,衛辰,我對你的愛,就是離開你,守護著你的幸福,讓你過屬於你的生活。

“笨蛋,你還不明白嗎?我已經不愛你了,這十年,這三千六百多天,我甚至都已經想不起你的模樣,你的聲音,我是真的不愛你了,衛辰。所以,就算是我跟張開離了婚,我也不會跟你走,更不會跟你結婚的。”我大力推開衛辰,獨自朝巷子口走去。

衛辰在我的身後喊:“珊兒,你不愛我了,我就重新追你一次,讓你重新愛上我,我不會放棄的。不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會停止愛你。”衛辰追上我,抓住我的手。

“你彆再幼稚了,我這個青梅已不是十年前的那個青梅了,而你這個竹馬也不是十年前的那個竹馬了。我們真的已經錯落成兩個世界的人了,時光在走,我們怎麼可能還是十年前的樣子?我生活的世界和你生活的世界,不是一個世界,我就算是得了癌症,就算是生活一團糟,我也不可能再去冒險。衛辰,我求求你,放手吧,像十年前那樣,去追尋你的新生活!”我絕情的說。

“為什麼?”衛辰像受傷的獸,低低的問。聲音低到塵埃裡。

這個時候,我已經走出了小巷口,淹冇在寂寥的隆冬的晚街。

衛辰也跟著我走出去,遠遠的跟在我的後麵,直到護送我回到醫院,進了病房。

第二天,我醒來,看到張開陪在病房,我又閉上眼睛。

今天我打算回“家”一趟。那個地方,就算我再厭惡,現在也還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我需要跟公婆商量手術費的事,這是公婆在術前協議裡列好的,要兌現。我還要收拾住院的換洗衣服,準備生活用品,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現在一想到回“家”,就有一種和對手談判的感覺,我要認清楚一個現實,那個“家”已經不歡迎我了,我就是一個不速之客。婆婆恨不得和我這個病秧子早點斬斷乾係,斬的乾乾淨淨的。“家”這個字眼,已經不能給予我一絲溫暖和依靠。我的家,隻有媽媽守著的那個家,媽媽在,我的家就在。媽媽守著爸爸的魂靈,守著家,握著手裡的線,我是放飛的那隻風箏,在風雨飄搖中逆著風逆著哀傷逆著變故,用力飛著。

媽媽隻要握著線就好了,隻要好好的守在家就好了,我的心一想到媽和家,就充滿了能量。好像有一根藤,在我即將墜落的時候,伸向了她我。在我以為無路可走的時候,給我點起了一盞暖燈,照亮我的路。

張開在昨夜見過衛辰之後,突然沉默了許多。

“沛珊,今天上午,銀行行長要帶著我們幾箇中層領導去考察一個國企大的貸款項目,我今天不能陪你了,你今天就好好待在醫院裡吧。”張開對我說。

這個時候,珍妮突然走進病房,對我說:“今天,我陪你吧。”

“不用了,你們都走吧。”我不想見到這兩個人。

“你先出去吧,我有些話想和沛珊說。”張開對珍妮說。珍妮轉身走出了病房。

我對張開說:“你也出去,我現在冇話和你說,更不想聽你說話。”

然後,我自顧自的下地要倒水吃藥,張開倒了一杯熱水送到我手邊。我吃了藥,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永遠川流不息的大街,不想和張開打照麵。

許久,我以為張開已經離開了病房,突然,張開從身後環住了我的腰,把臉貼在我的臉上,緊緊握住我的手,不顧我的掙紮。

“老婆,原諒我好不好?媽的工作我和爸去做,你就安安心心看病……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一個人在工作和家庭的雙重壓力下,真的是會變得頭腦不清醒,會情緒失控,會做出一些追悔莫及的錯事。以後,我保證,我再也不會打你了,再也不會鬼混了。從昨天晚上衛辰的出現,到我滿大街的找你,我回去以後想了一夜,我不能失去你,失去了你,我這輩子都會後悔的。老婆,你瞭解我,我其實不是那樣的人,你瞭解我的。”

我原以為,張開會拿衛辰的事和我大鬨一番,冇想到,張開會突然改變心意,說了這番話。

“我不瞭解你。從前我以為我是瞭解你的,可是現在,我好像從來冇有認識過你,你是那麼陌生。”我掙開張開,背對著他淡漠的說。

“沛珊,你聽我說,一個人在衝動的時候,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麼,會說什麼。那都不是發自內心的,那是昏了頭了,說的都是胡話,你相信我沛珊,你相信我。我知道我比不上衛辰,我什麼都比不上他,但是我愛你不比他愛你淺。我,我有輕度精神分裂症,我有抑鬱症,我一直在服用藥物,一直在谘詢心理治療師,我不敢告訴你……我生活的非常壓抑,沛珊,真的,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同時,張開從口袋裡掏出兩瓶藥,放在我麵前的窗台上,“這就是治療精神分裂症和抑鬱症的藥。沛珊,我知道我前段時間特彆不是人,乾的都不是人乾的事兒,但是,你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彌補對你的傷害,履行一個丈夫的義務。沛珊,你原諒我吧。”

“中度精神分裂症?抑鬱症?”我震驚的看著那兩瓶藥,不敢相信。

張開再緊緊抱住我,說:“沛珊,我真的會改的,我想珍惜我們的婚姻,我想珍惜你,你再給我最後一次機會。”

珍惜?杯子捧在手心兒裡的時候不珍惜,杯子掉在地上碎成一堆渣子纔想要珍惜。

我搖搖頭,用力掙開張開的懷,回頭看著他的眼睛,“張開,我們不可能了。我很感謝你們家為我出手術費,不論是出於什麼,我真的很感謝,你放心,我一做完手術,就和你去辦離婚手續。”

“不,沛珊,我想過了,我現在不能離開你,我要是現在離開你,我還算是個人嗎?珊兒,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臨不能各自飛,我不能那樣對你的。我為我之前的不是人的所作所為,向你道歉。爸爸去世,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竟然冇有陪在你身邊,我真不是東西,我不該那樣對你。你是我老婆,我冇有遵照爸爸的臨終遺言,照顧好你,還讓你受了那麼多委屈,我簡直禽獸不如。沛珊,再給我最後一次機會,讓我替爸爸好好照顧你,好不好?再給我最後一次機會,我一定會好好珍惜,一定會!我也向你保證,我再也不會出去鬼混了,以後,我隻有你。”

“我不會原諒你,你走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我繞過張開,走到床邊,自顧自的收拾床上的衣服。

張開走到門口,停住腳步,背對著我篤定的說:“沛珊,我絕不會把你拱手交給任何人的,你是我的女人。”

“我不是任何人的,我是我自己的。”我說。

坐在床上歇了口氣,我開始換衣服,準備離開病房。這個時候,病房的門又被人推開,珍妮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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