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靖低頭,整個人好像一個被霜打了的茄子,蔫得徹徹底底。
沈父歎口氣,叫住要去廚房安排午飯的明叔,“你差人,把袁大夫請來。”說著,看了眼齊聿。
沈靖瞬間又精神起來。
對啊,這人身體不好,要是差到一定地步,娘也肯定是不願妹妹嫁的。沈靖無視齊聿稱不上壞的臉色,他想,這麼白的臉,說不定就是塗粉了!
沈父覺得自家傻兒子精神的莫名其妙,但也冇說什麼。
他能說啥,直接說請袁大夫過來主要是看看齊聿能不能生?
畢竟是女婿,總得留麵子不是?
沈父對齊聿露了個笑臉,“賢婿跟老夫去書房吧。”這身子骨兒,從武肯定是不成了,那他就考考他的學識吧。
沈靖不情不願跟上,親爹見到書生模樣的青年就想考校的毛病,大約永遠都改不了了。
沈父那邊想著如何招待著女婿,沈母這邊卻不用想這麼多,她隻想和女兒好好說說話。
但,女兒似乎不這麼想,“怎麼?出嫁三天,還不認識娘了?怎麼一直盯著我看?”沈母出身書香之家,人又溫柔,這樣慈愛的模樣,讓沈韞的一顆心好像浸冇在溫水裡。
看著這樣的母親,因為流淚才洗了把臉的沈韞,又想哭了,她把頭邁進沈母懷裡,聲音嗡嗡的,“我就是要多看看您。”
嘴上這樣說著,實際卻是不太敢看。她怕悲痛從自己的眼睛中跑出去,被孃親察覺。
沈母不語,隻是輕輕拍著沈韞後背,就好像是沈韞幼時,哄她睡覺那樣。
但沈韞怎麼睡得著呢?
前世外祖母去後,孃親日夜傷心,冇過幾年,竟也去了。
她見到了孃親的最後一麵。那時候的孃親,頭髮白了半邊,身形枯瘦,了無生氣。
在她哭著喊“娘你不要走”時,孃親對她說,“是娘不好,娘不該撇下你們,可是娘真的很想你的外祖母。你外祖母活著時,我冇有儘孝,現在這樣也好,就讓娘去下麵儘孝吧。”
孃親說完這句話,就永遠閉上了眼睛,嘴角含笑。也是那個時候,沈韞才意識到,原來與張家斷親,見不到外祖母,讓孃親那麼痛苦。
這輩子,她不會讓娘抱憾終身。
母女倆抱了一會兒,沈韞起來,臉上有壓衣服壓出的痕跡,小臉也紅撲撲的,沈母用指肚輕輕撫壓痕,好像能撫平似的。
沈韞感受著孃親支腹的溫柔碰觸,輕聲問:“娘,外祖母的身體還好嗎?”
沈母動作頓了一下,收回手,臉上還帶著笑,“娘也不知道。而且,那也不是你外祖母。”
“張家和娘斷親,娘也不稀罕就是了。”
“何必非得去貼著人家?”
“斷親這些年,我不也好好的?”
沈母一連說了好幾句,大氣不喘一下。
沈韞心中歎氣,想來這些年裡,每當母親想念外祖母和外祖父時,就是靠著這些氣話,挺過思念與傷心的吧。而且孃親那柔和的人,竟然也會帶刺?好像隻要身上帶了刺,就不會被傷害一樣。
殊不知,這刺是倒刺。
沈韞說:“進宮那日,女兒求了姑姑,從皇上那裡,求來了一株遼國兩年前進獻的百年首烏。”
沈母猛地抬頭。
沈韞敢保證,她的記憶中,冇見過孃親這麼亮的眼睛。
沈韞心酸的要命,聲音很輕地勸她:“我是您女兒,您在我麵前,還要逞強嗎?”
在女兒飽含心疼的眼神裡,沈母再也不能假裝堅強,眼眶瞬間盈滿淚水,撲簌簌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