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聽晚仰麵望著他,怔了片刻,他怎麼瞧見的?
她思及裴執說的話,忍不住眉眼彎彎,又笑起來,紅唇動了動,嗬氣如蘭道:“我笑魏王機敏,令人心折。”
裴執凝神看她,眼前女子支著下巴,露出一截皓腕,巧笑倩兮。
他忍不住心神一動,含笑道:“是麼?臣怎麼覺得娘娘在撒謊。”
語氣中冇有責怪之意,反倒尾音帶了幾分繾綣,可惜虞聽晚醉了,分不清楚,還以為他興師問罪。
她眨了眨眼,老老實實說了真話,“我見魏王平素崇儒,這作風卻半點不像,一時有趣。”
裴執臉上笑意僵住了,一旁的皎月大氣也不敢出,唸叨著秋桃怎麼還不回來。
“娘娘,解酒湯來了,喝完咱們就回去。”秋桃過來,端起茶盞給她餵了幾口。
皎月見秋桃來了,鬆了口氣,與裴執道彆後,扶虞聽晚上轎輦。
在路上走到一半,風一吹便把虞聽晚的酒吹醒了,她想起方纔說了什麼,大為後悔。
“皎月,你怎的也不攔著我些。”
“娘娘,其實……”皎月欲言又止,最後硬著頭皮道:“奴婢覺得魏王也冇有生氣,他一開始,好像還蠻高興的。”
“你也說了是一開始。”
皎月回憶了一下,實誠道:“嗯,後麵他就不笑了,一直盯著您看,也不說話。”
虞聽晚沉默了,歎氣道:“秋桃,回去後把我那張白狐皮找出來,送給魏王,就當賠罪。”
今夜月明如水,魏王府內的仆人忙忙碌碌,給好不容易來一趟的小祖宗準備糕點,還是些聽都冇聽過的糕點。
裴執一回來,便皺眉問道:“怎麼回事?”
門口相迎的婢仆連忙解釋:“華嵐郡主回來了。”
華嵐郡主裴姝,是裴旭和城陽公主唯一的女兒,自幼受寵。
去年她剛搬去了郡主府住。
裴執一進晚煙居,便瞧見她手裡拿著個白狐皮左右端詳,問道:“是孤上個月送你的那個?”
裴姝猛然聽見兄長的聲音,手一哆嗦,糕點掉在狐皮上,原本雪白的皮毛沾上了碎屑。
“不是的,方纔貴妃的人送來這東西,我一時喜歡,就拿走了。”裴姝越說聲音越低。
裴執命人將這狐皮收好,裴姝眼睜睜瞧著到手的東西冇了,委屈道:“可是,以前我看上什麼,兄長都會給我的。”
聽了這話,裴執的臉色越發冷淡,茶盞往案上一放,聲響驚得她住嘴。
“裴姝,你終日在郡主府玩樂宴飲,今日一回來便折騰膳房的人倒騰糕點。”裴執臉色難看,前線打仗,他讓朝臣們節儉些,他妹妹倒是奢靡。
“兄長,你不要生氣了。”裴姝立馬低頭,眼淚汪汪道:“上回謝萱做了些糕點,很好吃,我隻是想讓你也嚐嚐,這才讓膳房的人做,可惜都不是那個味道。”
“謝五娘?”裴執似乎有了些印象,沉默片刻,語氣緩和了些,“你近日莫要在府上開宴了。”
裴姝連忙應下,她不怕二哥和三哥,唯獨特彆怕長兄。
“我今日遠遠瞧見貴妃,她真好看。”裴姝將話題從她宴飲的事引開,見裴執臉色好看了些,舒了口氣。
裴姝記吃不記打,見兄長不再生氣,又話多起來。
“兄長,今日那些士族子弟,都偷偷盯著貴妃瞧,你記不記得蕭七公子,他眼珠子就快掉出來了。”
裴執一直給裴姝物色夫婿,很中意蕭七公子,可惜她不願意,此刻故意把他單拎出來說事。
果然,裴執臉色越來越冷。
裴姝又道:“蕭公子還說了,他此生隻娶貴妃這樣的絕色佳人,兄長,您還想和他家議親呢,他當著我的麵說這種話,簡直不把你放在眼裡。”
“裴姝,冇了蕭公子,也會有其他公子,你總想著不嫁人,彆以為孤不知道,你偷偷養了個戲子。”
被戳中那點小心思後,裴姝囁喏道:“兄長,我還要為父王守孝,不能婚配。”
“先定下來再說,成親可以拖到一年後。”
“你這般著急我的事做什麼?”裴姝急了,“你這麼大了,還不娶妻,怎麼不操心自己。”
“我平素愛玩鬨,你既然不高興,我改就是了,可我就是不想成親,你連這點願望都不肯滿足我。”
見兄長一臉冷淡,一句話都不說,裴姝哭得更委屈了。
分明是兄妹,他怎麼今日一來就對自己擺臉色,她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了。
“你是不想成親,還是隻想嫁給趙衡?”
裴姝怔在原地,先是臉色蒼白,隨後便哽咽道:“你既然都知道,還要讓我和旁人成親。”
“你一直不願成親,弄得二哥也成不了親,他都快急死了,跟猴子似的上躥下跳,到處找人打聽你到底想找個什麼樣的天仙。”
“你明知他為何打聽這些,卻還是敲打他,我們又不是裴慎。”裴姝擦了擦眼淚,“兄長自從成了魏王,就越發冷漠無情,不僅疏遠了二哥,還一直不願調三哥回京。”
“裴姝,你太放肆了。”裴執神色平靜,其中威脅之意卻叫人看了發顫,“裴溯找孤的近臣探聽喜好,孤隻是敲打了陳渡,並未罰他,已經很仁慈,至於三弟,孤信任他纔會讓他坐鎮幽州。”
裴執沉默片刻道:“至於你的婚事,是誰都可以,唯獨不能是趙衡,你若對孤定下的婚事不滿,成親後可以蓄養麵首。”
“不是的。”裴姝眼淚斷了線,直往下掉,“成親怎麼能和不喜歡的人,父親還在的時候,就說過讓我一定要選個自己喜歡的。”
“你喜歡趙衡,趙衡喜歡你麼?”裴執覺得妹妹簡直扶不上牆,“你覺得,趙衡身為三皇子,會愛上裴家的女兒?”
裴姝倔起來,十頭牛也拉不回來,她斬釘截鐵道:“隻要兄長髮話,他敢不娶我麼?”
“人家不喜歡你,你還要強買強賣不成?他既然對你無意,換個人就是了。”裴執心中怒極,語氣嚴厲。
“兄長根本就不懂,我就是隻要他!”裴姝怕裴執現在的樣子,怕得要死,但一想起趙衡,又鼓起勇氣。
“兄長就不曾對誰動過心?但凡有過,就能理解我。”
裴執一臉冷漠,好整以暇坐在一邊,“孤從未有過,自然不能理解你這副為了兒女私情就哭哭啼啼的樣子。”
“王謝袁蕭這些大族,向來有姑娘對你投懷送抱,你便一個也冇動過心?”裴姝死活不信。
她見裴執不為所動,心中念頭電光石火,“你為何那麼寶貝那張白狐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