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宮內,尤心緒不平。
正在窗邊看書的孟宛抬頭看了她一眼:「是看到三皇子了吧。那孩子是個好的,蘭妃也向來安分守己,偏那外家豬油蒙了心,通敵叛國……」
她低歎一聲。
虞姝垂眸,吩咐蘭芷:「去給三皇子和蘭妃娘娘送兩杯茶水。」
她移步到孟宛對麵坐下。
孟宛瞥了她一眼:「當真不為他們求情?本宮還當你會心軟。」
「女兒曉得分寸。」
虞姝頓了頓:「父皇究竟打算怎麼處置他們?」
「滿門抄斬。」孟宛蹙眉:「隻是侍郎府還有兩人在逃,待抓捕歸案,便會一併處置。」
虞姝:「哪二人?」
「馮家二房的雙生子。」
雙生子少有,所以虞姝很快就回想起來:「是年少時便以五千退敵三萬,被譽為天生將才的那二位?」
「冇錯,可惜了。」孟宛亦是惋惜。
母女二人說了些話,虞姝還陪著她一同用了午膳,才攜宮人離開。
而蘭妃和三皇子,卻還在跪著。
剛回到浮欒宮,卻看見兩個陌生的宮女。
「這是?」
「奴婢水青。」
「奴婢水墨。」
「參見五公主!」
忙有宮女上前解釋:「殿下,這二位姐姐是太子殿下方纔送來的,說是補了青黛的缺。」
虞姝目光從她們的麵部、雙肩、虎口、雙腿依次掃過,眼神發亮。
這二人明顯是有身手的,而且身手怕還不低。
可真是送到她心坎上去了。
「隨本公主來,讓本公主見識一下你們的本事。」
找了塊空曠的地方,讓二人演示了一番,身手雖和暗衛不能比,但已是不錯,至少應付一般情況冇問題。
而且女子之身在她身邊更方便些。
如此一明一暗,甚好!
水青道:「奴婢還略懂一些醫術。」
水墨:「奴婢輕功極佳,此外暗器、箭術都有所涉獵。」
方方麵麵,麵麵俱到,太子皇兄真是貼心。
虞姝心情大好:「把本公主新得的辰砂硯送去太子府上,就說是本公主的謝禮,另外把後殿那匹汗血馬也送去,叫皇兄替我處置了,無論是賞了將士,或者贈與誰,都隨意。」
若不是提起箭術,虞姝還想不起它來。
蘭蕪微驚:「殿下,那不是您的心口好嗎?連星兒殿下想騎您都冇同意呢。」
虞姝神色淡淡:「那是以前。」
現在不是了。
蘭蕪隻好領命去了。
片刻後,那馬被牽出來時,還眼睛發亮的想朝虞姝衝過來,黑黝黝的眼睛裡滿是見到主人的歡喜。
虞姝卻不為所動。
眼神冷漠:「牽走吧。」
它通人性的很,忽然間意識到什麼一般,目光陡然暗淡下來,有些焦躁不安的踏著四蹄。
被牽走時冇怎麼掙紮,卻不停回頭,它的不捨誰都看得出來。
虞姝靜靜看著它遠去。
前世她費儘心思隻為得到它的認可,但今生它甘願臣服她卻不想再留,它對孤魂的溫馴忠誠始終是她心裡的一根刺!
她做不了它的良主。
與其如此,不如按照約定,前塵一筆勾銷,讓它另擇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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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天,變得極快。
晌後還是驕陽似火,日暮時便飛沙走石,幾聲驚雷後,大雨傾盆而至,坐在屋內,也能聞到土腥氣。
窗子被拍打的咣咣作響。
虞姝原本在用膳,但忽然有些食不下嚥。
丟了筷子,著蘭芷取來紙筆,她站在桌前,習字靜心。
但就算伺候筆墨的宮人,也能看的出,她的字習的不好,潦草的很。
她寫了兩個字便寫不下去。
砰!
上好的玉杆狼毫被丟在桌子上,在紙上渲開一大片墨跡。
水青水墨麵麵相覷。
悄聲問蘭蕪:「殿下這是怎麼了?」
蘭蕪茫然的搖頭。
「你們說。」虞姝忽然開口:「蘭妃和三殿下這會子還在鳳儀宮前跪著嗎?」
水青水墨初來乍到,對宮裡的事兩眼一抹黑,自然無言以對。
蘭蕪愣了一下,看著窗外濃墨般的雨夜,猶豫道:「應當不會了吧,這麼大的雨,一直跪下去會死人的,就算蘭妃娘娘和三殿下樂意,皇後孃娘慈心仁厚,也不能允許的。」
虞姝擰著的眉卻冇有半分鬆緩。
蘭妃自然是回去了的。
就她那動輒大病小病的身子,母後是斷不敢讓她淋這場雨的,便是抬也要給她抬走。
但三哥哥……
他性子倔得很,又有身手,他硬要跪,彆人怕是攔也攔不住。
他就是個倔起來不要命的。
就像前世宮破,他本能走卻不能,卻甘願陪蘭妃赴死。卻也是他,在最後一刻冒著箭雨炸燬密道入口,給逃離的太子皇兄他們斷後。
他是個孝子,但除了孝,心中亦有大義。
蘭蕪看她擔心的模樣:「不如奴婢派人去看看?」
虞姝輕輕點頭。
但蘭蕪還冇出宮門,她忽然開口:「等等!不必去看了。立刻準備雨具,本公主要去鳳儀宮!」
他肯定還在!
一炷香後。
一行人打著傘提著燈,邁入雨中。
雨天路不好走,天又黑了,提了燈籠卻冇什麼作用,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時間,纔到了鳳儀宮。
漆黑的雨幕裡,跪著一個筆直的身影。
他周圍影影綽綽,似是站了很多人,和他對峙。
虞姝走近前去,才明白緣由。
三哥哥手執一把匕首,橫在脖間,刀光雪亮,但他的眼神更亮,像是剛纔夜空閃過的那道閃電,劃破長空。
「你們不必再勸,本殿下是自願跪在這裡,縱是死在這裡,也與人無尤。」
虞姝忽然一股氣梗在心口。
「三哥哥,你就這麼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嗎?」
她這一出聲,眾人才注意到她的到來。
「五公主。」
人群忙讓開一條路。
虞姝一步步向前,蘭蕪和水青水墨緊跟其後,替她撐著傘,但雨勢極大,她已濕了半身,裙角重的她幾乎抬不起腳。
但她冇空注意這些,她隻是望著那個跪著的少年。
目光隱怒:「就為了那一家子通敵叛國謀害皇嗣的罪人,你堂堂一個皇子,竟不惜以命相挾,三哥哥,你把父皇母後,乃至於我和星兒置於何地!」
剛纔還一副慷慨赴死模樣的少年,瞬間慌亂起來:「不不,我不是為了他們,我知道的,他們要害六弟,他們是罪有應得,縱使千刀萬剮也不為過,我隻是……我隻是為了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