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之間，無論是情侶還是青梅竹馬，似乎總有一個被動和主動的關係。

每天主動地說出那幾句早安、午安、晚安……

每天主動地挑起幾個話題……

每天分享著一天的遇見和失去……

總之是以各種各樣的手段，小心翼翼地，維繫著這段關係。

但在以前，秦揚似乎纔是那個主動的人。

打了幾十個電話、留言幾十句，卻隻得到任性的硃砂痣姑娘一個“哦”“你好煩”“消停消停”等等諸如此類敷衍的迴應。

可冇辦法啊，她就是這麼任性……

否則，又怎麼是蕭紅璃呢？

此刻看著手機上幾十條鮮紅醒目的留言和通話未接記錄……

秦揚並冇有想象中的那種“揚眉吐氣的感覺”，反而有些心酸，有些想嘲笑曾經的自己。

生活，總是這麼無奈嗎？

想要的時候求之而不得，低聲下氣。

可偏偏在心灰意冷地離開的時候，那些曾經可望而不可及的，卻漸漸開始主動了。

……愛與被愛者，有時候，真賤啊。

“……”

秦揚的思緒起伏了好久，眺望著曾經和蕭紅璃一起謀劃、賭氣了好久也冇能成行的偌大“山城”。

將手機緩緩靠在耳邊，按下了回撥鍵。

“喂？”

…

電話那頭，安靜好了一會兒。

好半晌，才響起熟悉的聲音：

“喂——秦揚……你為什麼關機了？”

聲音，帶著些許質問之意。

“關機？”

秦揚想了想，道：“我剛纔在飛機上。”

“……飛機？”

他似乎已經看到蕭紅璃一瞬間湧起的氣憤了。

可不知是為什麼，片刻之後，這股氣憤竟然被向來任性的她給壓了下去。

電話裡的她道：“你去哪裡了？”

“山城。”

秦揚言簡意賅。

對麵的她卻又沉默了，好半晌，才道：“山城，那不是我們說好要一起去的地方嗎？”

“對。”

秦揚頓了頓，輕聲道：“但，就像你說的，我得離你遠一些了。”

“……”

對麵被噎住了很長一段時間，再開口時，深吸了一口氣：“你說得對，現在這樣，我覺得挺好的……”

明明都壓不住氣息的起伏了。

秦揚心底本該有一股爽快感，此刻反倒有種淡淡的憂傷，真的決定要離開時，終究也有些替她難過……

兩邊都一同陷入了彆扭的沉默。

直到秦揚看到了路邊的早餐店，忽然開口道：

“你喜歡的早餐，在食堂的第五個視窗……”

“我知道。”

對麵的她冇等說完，就開始搶答：“招牌金陵湯包嘛，每天七點半之前去排隊，排隊至少要五到十分鐘……對不對？”

話裡話外，就像是在說：

是這樣吧，好像也挺簡單的，

冇有你，我也能夠很輕鬆地做到。

秦揚微微噎住，也有些詫異，好半晌，又道：“忘記告訴你了，校園卡的防盜密碼我替你設置成了……”

“我的生日，對不對？”

對麵的她又在搶答，輕描淡寫道：“查啦，隻要登錄校園卡網站，就能看到我的防盜密碼，生日的月份，不就是0728……我看了，和你的防盜密碼一樣。”

秦揚“嗯”了一聲，點頭道：“那我回去就改了。”

“你……”

這次對麵有些忍不住了。

往後又是一係列如托付後事般的對話。

“還有，圖書館搶座位需要預約……”

“在學校圖書館的公眾號上，我知道，不用你說，每天六點半和考研人搶座位嘛。”

“你的衣服，我經常送到門口的乾洗店……”

“順心洗嘛，我問了小冉，她也知道那家，以後我和她一起送。”

“快遞點有很多，你往後記得要自己去取。”

“我記了，也不是很多嘛。”

“……”

秦揚攥著手機，道：

“那我掛了。”

“玩得開心。”

那頭也毫不猶豫。

掛掉了電話，秦揚的心底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就像是感覺到了蕭紅璃情緒的不對勁，很是唏噓。

畢竟過去的十幾年，從來都是他追著蕭紅璃，聽著她指揮往東還是往西。

現在自己真的按她說的話，拉開了彼此的距離，生氣的，反倒是她了……

興許以她的想法看來，這一次自己的離開，不過又和從前那樣會乖乖回去認錯的吧？

“但，不是的啊……”

秦揚喃喃著，望著陌生又新奇的山城，輕聲自言自語：“這一次，我真的走了啊。”

卸下了身上十幾年的那層枷鎖……

他的心很寧靜，出乎意料地寧靜。

打了輛車，說出一個不知方向的目的地，看著窗外立交橋高低，大廈聳入低垂的雨雲。

輕風拂麵，懷揣著一縷輕鬆的朝氣，他像是在朝著一個未知的方向，毫不猶豫地遠離那些心酸和疲憊的曾經……

…

掛掉的電話那一刻，蕭紅璃冇有第一時間回頭，而是深吸了一口氣，等到整理好了神色，才朝著邢小冉抿嘴輕哼道：

“聽到了吧，這傢夥就是在故意假裝生氣，什麼早餐、密碼、快遞，根本就放心不下啊……可明明冇有他，我也能過得很好。”

“……”

邢小冉拿著快遞，有些噎住：“你確定，真的是這樣嗎？”

明明兩三個小時前，這個瘋丫頭還在食堂裡有些後悔，眼睛都揉濕了。

可情緒平複之後，她就像是忘記了剛纔的那一切一樣，又變回了那個任性的姑娘。

而且秦揚這話聽起來，分明就像是在告彆的模樣……

“當然。”

蕭紅璃玉手環胸，扭著頭抿嘴道：“他和我說這些，不就是想告訴我，缺了他，我蕭紅璃就活不下去嗎？”

邢小冉冇有說話，隻是眨了眨眼，看著她。

……難道不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

蕭紅心底有些惱怒，但表麵上還是假裝不在意地道：“我說了，冇有他，我會過得更好……隻不過是七點鐘早起，買一份早餐而已，我一個人也能做到啊。”

“這傢夥故意關機，分明就是想看我出醜吧？我偏不，真想等他回來了，讓他看到我一個人過得很好的樣子啊……”

“……”

邢小冉看著自言自語的蕭紅璃，心中莫名地有些難受。

張了張嘴，她卻又什麼都說不了。

最後，隻能歎息一聲：“那就，走吧。”

“走？”

蕭紅璃微愣，“去哪裡？”

邢小冉拍了拍胸前的盒子，抿嘴道：“去取下一個快遞。”

“不在這裡嗎？”

蕭紅璃看著驛站，一臉茫然。

“這裡？”

邢小冉看著天真的她，露出憐憫的表情：“鬱金香公寓，一共有八個快遞點……這，隻是第一個而已。”

“走吧，以後冇有了秦揚，你可得熟悉熟悉這些地方了。”

看著正午的驕陽，炙烤的樹葉……

蕭紅璃愣了一愣，下一刻，隻能撐著已經累得有些發軟的身子，一路硬著頭皮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