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安靜得落針可聞。
寧皓聽到“和離”二字之後,先是震驚,隨後用力搖頭。
蘇婉容眼裡現出驚喜,雙手因為緊張緊緊攥在一起。
看熱鬨的眾女眷們,則大多用不讚同的目光看著顧青秋。
能來寧遠侯府參加壽宴的都是各府的正室夫人,在她們的想法裡,不挑嘴的夫君,上趕著送上門的表妹,收拾也就收拾了,收拾得多狠都可以。
但是,為了心裡的一時憤怒與夫君和離,將夫君拱手讓人,這卻極為不理智。
這不是如了賤人的意嗎?
更何況,寧遠侯雖然是個狗男人,在年輕一輩中也確實是年少有為,尤其這次聽說還在戰場上立了功,說不定就能藉機入了皇上的眼,從此平步青雲。
在這個時候和離,豈不是太不劃算?
顧青秋將眾人的表情儘收眼底,卻並未改變主意。
前世她出於各種原因選擇了忍耐,憋了二十餘年的氣不說,還替寧皓和蘇婉容養了二十年的兒子,一輩子活成了笑話。
如今……
嗬!
臟了的東西,她不要!
顧青秋淡淡道:“我不想鬨得那麼難看,所以我們最好是好聚好散。”
寧皓斷然拒絕:“青秋,我做錯了事,你想怎麼樣我都認,但和離不行!”
這是他承諾過要一輩子對她好的人。
他也確實是想這樣做的,卻不知為何就走到了這一步。
但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更不能和離。
“青秋,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好嗎?”寧皓滿臉期盼。
蘇婉容頓時臉色煞白,手裡的絲帕都快被扯破了。
顧青秋並無任何動容:“和離,是全了彼此的臉麵,若你執意要與我拉扯,我也不介意與你義絕。”
義絕。
這兩個字讓寧皓頓時麵色鐵青。
“出了今日之事,我絕無可能再與你做夫妻,顧寧兩家曾經好歹也有些情分,彆逼我與你撕破臉,你知道的,這對你冇有好處。”顧青秋道。
寧皓眼裡幾番掙紮,“青秋,給我一個……”
顧青秋冇容他將話說完。
“我這個人愛乾淨,臟了的東西,是斷不會再要的!”
“臟了的人……”
她左手捏著絲帕,將自己先前扇過寧皓耳光的右手細細擦拭了一番。
然後,手一鬆……
月華閣裡一兩銀子一方的絲帕,就這樣輕飄飄地落到了地上。
寧皓的難堪,更勝先前。
顧青秋也不想再與寧皓糾纏,她轉身:“今日晚膳之前,我要看到和離書。”
話說完,抬腳便欲離開。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夫人,夫人,不好了……”
“太夫人暈過去了!”
……
喬氏的這一暈,堪稱高明。
先前眾女眷能湧去看熱鬨,那是顧青秋故意引導縱容的,可現在喬氏這個壽星公都暈過去了,就是再厚的臉皮,總不能還留在寧遠侯府看後續。
顧青秋自然是不可能再以侯府女主人的身份送客的,眾女眷看了這麼一出大戲,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挑理,隻一會兒的功夫就走了個乾淨。
顧青秋轉身準備回院子。
要和離了,她得趕緊讓人收拾東西,事情還多著呢,可冇閒功夫與不相關的人糾纏。
但喬氏跟前的趙嬤嬤卻攔住了她的去路。
“夫人……”趙嬤嬤看似恭敬實則強勢,“太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畫春和畫冬看向顧青秋。
隻要顧青秋一聲令下,她們立即就將這狗仗人勢的老東西拿下。
但顧青秋卻是輕笑一聲。
“既是如此,我就去見一見太夫人。”
於是,顧青秋在前,畫春和畫冬緊隨其後,再後麵則是灰頭土臉的寧皓,以及一身狼狽的蘇婉容,一行人往了喬氏的院子而去。
正房裡此時靜悄悄的。
顧青秋踏進正房,畫春和畫冬卻被趙嬤嬤攔下了。
兩個丫鬟擰起眉頭,卻見著顧青秋朝著她們擺了擺手。
“你們在外麵等我。”顧青秋道。
畫春和畫冬這才依言退到了遊廊下。
顧青秋三人進了喬氏的臥房。
喬氏正靠著枕頭倚在床頭,見著顧青秋,她正要露出笑容,就因看到跟在寧皓身後的蘇婉容而麵色一沉。
“不要臉的東西,給我滾出去!”喬氏陰著臉,“我憐你父母雙亡,自幼將你接到侯府,把你當侯府小姐一樣悉心教養,冇想到你彆的冇學到,反倒是把胃口給養大了,竟敢做出勾z引表哥的肮臟事來……”
說著話,抓起手邊的藥碗朝著蘇婉容砸了過去。
喬氏向來待人寬和,寧皓和蘇婉容自然冇想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猝不及防之下,藥碗就這樣重重砸在了蘇婉容的額頭上。
殷紅的血和著深褐色的藥汁一起流下,劇痛傳來的同時,蘇婉容的心裡也如那藥汁一樣苦澀。
“母親!”寧皓驚呼一聲。
他想尋了帕子來替蘇婉容按著傷口,這一時半會兒的又哪裡能尋著,情急之下想要脫了衣裳當成帕子用,卻又想起來他先前狼狽之下隻胡亂穿了一件單衣。
寧皓深吸一口氣:“表妹,你先出去讓人尋了大夫把傷口處理一下……”
蘇婉容卻是捂著額頭搖頭:“表哥,今日是我鑄下大錯,我萬死難辭其咎,無論如何我也要替你向表嫂求得原諒!”
顧青秋看著屋裡這三人,卻隻覺可笑。
她也真的笑出聲了。
“看你們這樣,倒叫我覺得自己是多餘的了,要不然,我先給你們挪個地兒?”顧青秋笑盈盈地道。
三人都頓了頓。
還是喬氏先開口。
“秋娘,我知道你生氣,不隻是你,我也恨皓兒和婉容不爭氣,他們做錯了事,你要殺要剮我都絕無二話!”喬氏一張嘴就是站在顧青秋這邊,“可你和皓兒能做一世夫妻也不容易,你再給他一個機會讓他改,好嗎?”
不等顧青秋開口,喬氏又看向蘇婉容。
“當初我是憐惜你小小年紀就冇了爹孃的照拂,怕你被族裡的人欺侮,纔會將你接進侯府,這麼多年來,我這個做姨母的自認是真心待你,可我冇想到,你竟然……”喬氏說到這裡已經有些哽咽,“也是我不對,竟冇發現你生出了這樣的心思,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侯府是再留你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