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客廳，薑凝和薑瑤肩膀平齊，共同托著腮發呆。
偶爾，她們扭頭對視一眼。
若是旁人看來，真以為中間橫亙了一扇鏡子……無論是表情還是動作，怎能如此相像！？
好歹身上的衣服是不同的，可以辨彆。薑凝身上的純白內襯緊貼肌膚，勾勒出豐潤與纖細，而薑瑤則是身著鬆鬆垮垮的小恐龍睡衣，頭髮亂糟糟。
“現在怎麼辦？”
“你剛剛不是要回覆，來吧。”薑凝指著手機螢幕。
“關鍵是回什麼啊？”
薑瑤有些泄氣，微微撅起嘴來，索性往後麵一癱，故意抓了幾把頭髮，眼神發木裝起了癡呆。
沉吟了一會兒。
“瑤瑤，我覺得……要不分了吧。”
薑凝突然很認真的開口，她把鬢邊幾縷雜亂的頭髮挽到耳後，側顏精緻，柔和的下頜線和小巧的瓊鼻，像雕出來的藝術品。
已近傍晚，霞光搖曳，從露台照進客廳，薑凝的目光也閃爍。
她再度開口：“我畢竟是大學老師，跟學生談戀愛，身份上的這種東西不僅彆人接受不了，我自己也很難接受……況且他才十八歲。媽咪本來就不讚同我帶你搬出來住，如果被她知道了……”
話說到這，薑瑤的眼神驚恐起來，“後果不堪設想！”
“對，不堪設想。”
兩女的腦海中，同時閃現出那張冰冷的臉頰。
客廳的氣氛，一下子陷入詭異的寂靜。
“那我約崽崽……額，那位同學見麵。”
由於不知道真實姓名，之前網戀的時候，倆人都用這個代稱。
“崽崽”，聽起來就很親昵。
不過，薑凝見到了陳源本人後，再喊這個昵稱，突然莫名有點羞恥。
她輕咬了下嘴唇，突然臉有點紅。
“可是……我都還冇有見過一次，分手後也見不到了，感覺好難過。”薑瑤有些失落，總覺得不甘心，她似乎是真挺喜歡這個素未謀麵的男朋友。
提及分手這個話題，她突然想起這半年的相處。
……
“怎麼樣，這把我輔助很厲害叭？MVP哎！”
“厲害。”
“不能隻口頭表揚啊，來點實際的，比如……親親。”
“……啵”
“我要聽語音的，要聽語音的。”
“咳——啵唧。”
“崽崽你聲音好好聽！嗚~”
……
“你有想過我們見麵時的場景嗎？”
“冇有。”
“如果我很醜，一點也不好看，甚至150*150，你怎麼辦？”
“額，扛……”
“扛火車跑路？”
“不是，扛起幫你減肥的重任，不然體重超標不健康。”
……
“完了，我送的太多，對麵估計要大龍了……”
“我試試去搶，搶不到隻能等輸了。”
“嗚~對不起，我替你祈禱神靈，一定要搶到這條龍！”
“那我覺得搶不到了，因為我是無神論者，我相信科學。”
“不不不，神靈絕對有用，我祈禱賜給我個男朋友，結果你就出現了崽！”
“我還是不信，我出現隻是因為那局你打的菜我想罵你。”
“狗男人！一點情趣都冇有。”
……
薑瑤腦海裡閃過種種畫麵，她之前冇體驗過戀愛的感受，可能夠確信的是，像自己“男朋友”這麼耐心脾氣好，從不敷衍能給人依靠感的男生，應該很少。
他到底長什麼樣子？
做了那麼多次見麵的夢，但從來冇看清過臉哎。
如今，他真的出現在現實中了。
薑瑤的內心撲通撲通，感覺心臟跳的很快，她不著痕跡的低下頭勾了勾嘴角。
“姐，你約他見麵，我去拒絕吧。”
“不是……你願意出門？”
薑凝徹徹底底的詫異了，她瞪圓了眼看向妹妹。
因為小時候的一些經曆，導致薑瑤的人格非常社恐，她上學時期基本冇有任何朋友，安安靜靜的待在自己的位置，下課也不出去。
一開始有薑凝陪著，算是順利度過初中。
可這種狀況從未有好轉。
高中，她就輟學了，轉而在家裡接受私教。
但在家裡有媽咪的管束極為嚴格，她愈發的沉默寡言了。
直到接觸網絡，這一方虛擬的世界，竟然給薑瑤帶來了歸屬感。在這裡，冇人知道她的性彆、身份、年齡，她不僅結交到了很多“樂子”朋友，大家一起發癲很開心，還找到了自己熱愛的事業。
太過沉溺於網絡總歸不好，距離宅女薑瑤上次出門，已經有三個月了！
距小區五公裡，嵐京大學。
男寢，3208。
陳源放下書本拿過來手機，他的神情很平靜，可內心遠遠冇有表現的這麼鎮定。
……
寶寶：
在的，我知道你有話想問我……這樣吧，晚上我們見個麵。
……
看完這段資訊。
陳源原本的那一絲懷疑也煙消雲散了，瑤瑤醬確實是薑凝老師，他冇認錯。
他回覆了句“好，那我定位置？”。
一來二去，交流完畢。
陳源用手指劃著手機螢幕，上午課程開始前，聊天記錄還大膽狂放，你儂我儂。但當彼此識破身份，隻能說字裡行間隻透出那種“不熟”的侷促尷尬。
網戀？
奔現！
陳源放下手機深呼吸了一口，他打開衣櫃挑選了兩件衣服，特意裹了件外套，頭髮不怎麼用打理，隨便抓兩下就好了。
宿舍中唯一的鏡子嵌在門口，他站過去，看了眼自己。
小時候，陳源因為長相自卑過一段時間，有腦癱同學老踏馬的說他長了張婊子臉。
逐漸長大，骨骼發育，他才臉頰硬朗，不至於秀氣的像女生。
“老三，你乾嘛去？”權亞峰電腦螢幕灰白，正垂頭喪氣，扭過頭來注意到他。
“去見朋友。”
“正好，回來給我帶份夜宵。”
“好。”
……
“位置定好了，我全程會陪著你，不過是在比較偏僻的角落，你要是慌就往姐姐這看，彆害怕。”
“嗯嗯。”
“彆心軟，乾淨利落的說清楚，這段感情本來就冇想著帶入現實，之後互刪好了。”
“我知道了。”
東陽路，一輛保時捷Macan勻速行駛著，車上薑凝事無钜細的跟妹妹安排。
薑瑤一邊聽一邊點頭，不過眼神卻惶恐的看著飛速倒退的一盞盞燈以及路人，街上燈光絢爛，城市高樓鱗次櫛比，她緊張的整個人要縮進座椅，手指不停的撚著衣角。
終於到了定好的餐廳，兩人一起下了車。
“13號桌，你先進去，冇事的不用緊張。”薑凝安慰著妹妹，她聲音溫柔，稍稍用力抱了下妹妹。
薑瑤瘋狂點頭，她看向周圍，停車的地方隻有寥寥幾個人。
即便這樣，她的眼神依舊飄來飄去，無法聚焦。
越不去接觸外界生活，就越難以克服，薑瑤曾經希望一輩子宅在房間裡，這樣纔能有足夠的安全感。
一旦到了外麵，她感覺天旋地轉，似乎每個人都在看她。
那些視線，像針，紮的她渾身發麻。
薑瑤突兀的有些戰栗，身體在發抖，這些都是無意識的，被姐姐敏感的察覺到。
忽然，薑凝纖細溫暖的手牽了過來。
“不怕，瑤瑤。”
“好……好。”
薑瑤鼓起勇氣來，她提著褐色的小皮包，眼神注視餐廳的門口，謹慎侷促的往前走，步伐很慢，每走幾步她就回頭看。
兩側垂下來的長髮，似乎是她抵禦目光的掩護。
距離門口越來越近。
她緊張到閉上眼睛。
霎時間，門口旁人的說話聲傳入耳朵……車輛鳴笛、公交車停靠、騎著自行車小朋友們從人行道搖著鈴招搖而過，身後彷佛腳步愈發接近！
薑瑤頃刻大腦一片空白，慌亂到不知道看哪裡，她徹底的後悔出門了。
隻想回頭去找姐姐，往後跑！
回家！
隻有家纔是安全的。
薑瑤猛地扭轉過頭，兀自吞嚥一口口水，視線裡本應該站在不遠處的姐姐卻消失不見了！她急得死死攥住皮包的帶子，腳下的步伐加快。
砰——
“嘶……”
薑瑤撞到了一個人身上，她趕忙抬起頭來看。
“薑老師，你冇事吧。”
陳源離老遠，就看見了餐廳門口處的薑凝，他走了過來，不知道為啥對方也回頭，看錶情挺慌張的。
結果撞到一起了。
並且，今天薑凝穿著不一樣，陳源覺得非常好看。
她依舊戴著那個耳墜，毛衣是墨藍色，原本夾起的長髮披散在肩頭，額前有幾縷空氣劉海。純黑色過膝襪與短裙小皮鞋的搭配，更是讓人眼前一亮，活潑中透著一點靜謐的美感。
比起講台上的她，冇那麼柔和，卻讓人覺得嬌豔可愛。
兩人來之前已經事先交代過姓名。
“陳源？”
薑瑤要矮一些，她抬起頭來，首先瞥見的是對方的下巴。
再看到臉。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臉的瞬間，她覺得這就是姐姐形容的那個。
一個乾淨整潔、眼神清澈的男生。
薑瑤整個人都怔住了，忘了她自己在無意識的發抖，就這麼愣愣的盯著陳源的臉，她眼神閃動，緊抿住嘴唇。
“這……長心巴上了！吼吼看啊！！！”薑瑤的心臟砰砰砰！她心道。
“你冷啊？是有點風。”陳源察覺到了薑凝的異樣，把外套脫了下來，披在她肩膀上，“我們進去吧。”
“行……行捏。”
外套披到身上，薑瑤感覺冇那麼恐懼了，有點暖，用鼻尖輕嗅還能聞到淡淡的檸檬味，估計是洗衣液的……還有陳源的味道。
嗯！應該是傳聞中男生的味道。
……
相隔十幾米，真正的薑凝站在低矮冬青樹後探頭探腦。
她喃喃自語：“不是，怎麼離這麼近……外套還搭上了？薑瑤你是來分手的，彆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