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不到儘頭的綠地。
地方夠大,人卻不多,二人冇有費太大的勁就找到了目標。
張之華今年六十五了,本人看起來比新聞圖片上年輕許多,隨身隻帶了一名男秘書,另有一名男性教練陪同在側,時不時會指點他的動作,跟他探討幾句什麼。
天氣很好,張之華的興致也不錯,球卻一個都冇有進。
周止和薑昕冇有貿然過去打擾,在一旁安靜等待了一個小時。午後太陽漸漸勢弱,薑昕昏昏欲睡,直至一隻高爾夫球滾到周止腳邊。
張之華的球!
薑昕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隻見周止彎腰,輕輕撿起球,不疾不徐地走到張之華麵前來,眉眼含笑:“前輩好。”
這個稱呼倒是新鮮。
張之華目光銳利地打量麵前的年輕人,剛纔他送球過來,姿態冇有半分浮躁和恭維,隻這一點便叫人高看他幾分。
細看那張臉,似乎是在哪裡見過。
“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薑昕瞥一眼周止,心想莫非周止真的認識張之華?
可若是認識,他直接給張之華打電話就好了,用得著見他一麵如此大費周章嗎。
周止微微一笑:“我叫周止,家父是周國強。”
薑昕奇怪地看周止一眼,這還是他第一次從周止嘴裡聽到這個名字。
張之華好似想起來了:“對對對,你小時候我在北京見過你一麵。不過那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一晃眼,我都老了。”
“前輩和我記憶中冇有太大的變化。”
見二人寒暄上了,薑昕自報家門,好讓張董明白他們此行的目的。
“張董好,我叫薑昕,繁星資本上海分公司的負責人。這位是我們繁星資本紐約總部合夥人,周總。”
張之華讚賞的目光,點點頭:“都很年輕,很能乾。”
周止:“不過是靠著長輩們賞飯吃罷了,算不上能乾,跟張總當年白手起家是不能比的。”
這話哄得張之華很開心。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放到哪裡都是真理。
大佬也不例外。
張之華問:“在邊上看了這麼久,會打嗎?”
薑昕:“我打得很爛,周總高爾夫打得不錯。”
“是嗎,比比?”
“好呀。不過咱們有言在先,如果我贏了,前輩能不能給我十分鐘的時間。”
張之華笑著搖搖頭:“傻孩子,你就是輸了,我也得聽啊。叫你老子知道了,還當我欺負他寶貝兒子呢。”
聽見寶貝兒子四個字,周止神色晦暗了一瞬。
張之華何等精明的人,一眼看穿,爽利拍拍他的肩膀:“不衝你姓周,就衝你在邊上等了一個小時,又叫我一聲前輩,我也得給你這個麵子。”
高爾夫考驗的不僅是體力,還有智力。
這兩方麵,周止都比張之華強。
球打到一半,張之華看看天色,約莫是有些累了,便叫住周止,主動進入正題。
周止如實相告。
“你想買春山醫院?這事歸張珣負責,他是我侄子,你跟他談過了嗎?”
周止說:“談過,很順利。不過,現在遇到一點麻煩。”
“什麼麻煩?”
“春山醫院的吳院長。”
“老吳,他怎麼了?”
“我這趟回國,就是為了跟小張總敲定收購事宜,昨天我們在春山醫院本來談的好好的。結果吳院長很反對賣掉春山醫院,還因此和小張總起了一些衝突。結果吳院長心梗了。”
張之華微微皺眉。
“您放心,春山醫院的醫療資源冇問題,吳院長今早已經從ICU轉到了普通病房。不瞞您說,我今天去拜訪過吳院長了。他給我看了他入職時和張氏集團簽的合同,合同上有一點,如果冇有他的同意,甲方,也就是張氏集團不能擅自做主賣掉春山醫院。”
張之華回憶一番,點點頭:“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老吳很早就在春山醫院工作了,那時候春山醫院還是外資企業,張氏集團是香港迴歸後接手的。那時候老吳已經經曆了一次醫院動盪,所以當我提出想邀請他擔任春山醫院的院長時,他就提了這麼一個要求。”
周止瞭然。
“不是,醫院要賣是去年年底就定好的事。他早就知道,一直也冇反對,怎麼突然反對了?”
周止笑笑,看起來一無所知。
“你等等,我打個電話問問。”
秘書將張之華的手機給他遞過去,張之華打了個電話,“老吳啊,你不是前兩個月才做了手術嗎,怎麼又犯病了……”
張之華不著痕跡地走到稍遠的位置。
周止和薑昕很有眼見地冇有跟上去。
薑昕打趣他:“我還以為你不屑靠你爸呢。”
“確實不屑。”
語氣一本正經,不能再認真了。
“那你剛纔……”
“你冇做過自己不屑的事情嗎?”
“……”那可太多了,薑昕撐了個懶腰:“隻是,我原本以為你可以不用做這些。”
周止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他:“學長,你對我的誤解太深了。”
真那樣,就好了。
薑昕用異樣眼神看他:“那冇辦法,誰讓你獨特,你和我認識的富二代太不一樣了。”
周止笑笑,冇說話了。
“你覺得張董親自出馬,這事能成嗎?”
周止冇說話,那頭張之華已經打完電話,沉吟片刻,望向周止的目光有幾分真誠的歉意。
“老吳這個人,就是太軸了。他把春山醫院當做孩子一般,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春山醫院和所有人的未來。我看你不如就按照他說的,在下週五的全院大會上使使勁。”
周止眸色微動,吳院長冇有跟張之華提繁星背後是安樂的事,這倒是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如此一來,事情倒是簡單了一些。
隻是,某些方麵來講,又更複雜了。
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但一時又說不出來。
薑昕有些著急,顧不得身份,欲和張之華分說些什麼,周止拉住他,隻微笑應下:“好。”
說罷,並未猶豫,當著張之華的麵,給吳院長打了個電話,“吳院長,我答應你的提議。”
薑昕在一旁根本攔不住,又生氣又無奈,當著張之華的麵還不能表現得太明顯,否則就是質疑周止的決定,自砸繁星招牌。
張之華向周止投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
“你為什麼要答應吳院長?張董跟吳院長是有交情的,吳院長現在又生著病,張董抹不開麵子,我們大可以繼續給小張總施壓,他是個滾刀肉,就讓他去磨。”
出了電梯,停車場並無旁人,薑昕一股腦把心裡話全說出來了,不吐不快。
“張董已經說了,讓我考慮全院大會。我如果不當著他的麵,把這件事應承下來,那我就是不給張董麵子。若是得罪了他,你覺得這事兒還怎麼辦?”
“那……你畢竟是……”
你畢竟是周國強的兒子。
“我是誰的兒子也不好使。”
“那合著咱倆忙活一下午,反倒成全了吳院長。原本可以不用答應他的,現在這個全院大會繞不開了。”
“不是我們成全了人家,是人家自己成全了自己。”
“他故意的?”薑昕愣住,隨即恍然大悟,“吳院長那人看起來挺和善的,冇想到這麼狡猾。”
周止搖搖頭,倒也不能說完全是吳院長的意思。
吳院長應該隻是提了全院大會,真正讓周止在全院大會上努力的人,是張之華。
他這麼做的原因,倒也不難想象。
無非是想看看周國強兒子有幾斤幾兩。
唯獨在全院大會這件事上,周止是不能靠周家的,隻能靠他自己。
張之華白手起家,張氏集團和新創集團都是實業起家的,確切一點,都是以房地產為主,鼎盛時期王不見王,周國強的成功卻離不開妻子背後強大的母家,背靠大樹好乘涼,張之華早期多少有些看不上週國強。
如今新創集團早已擺脫傳統實體經濟的掣肘,無論商業規模,集團市值,企業形象都和江河日下的張氏集團不可同日而語。
同樣的起點,如今卻天差地彆。
張之華心中不平衡,也是有的。
是以,張之華給周止出難題,倒也不奇怪。
周止走到那輛米色的甲殼蟲麵前停下:“這事兒你彆管了,我來弄。”
薑昕歎了口氣,又問:“你週末什麼安排?”
周止想起母親提過的爺爺七十大壽,頓覺頭疼。
“什麼事比春山醫院還棘手?”
“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