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五年秋。
剛過完中秋節,野外一片豐收的景象。
顧家村男女老少,磨拳擦掌準備迎接秋收。
生產隊的上工鐘聲敲響,家裡勞動力該出工了。
顧家,顧母實在是放心不下自家還躺在炕上的閨女,扛起的鋤頭又放下,轉身回屋。
不無擔心的問:“小橙,你一個人在家真的可以嗎?也彆總在家憋著,這樣會憋出病來的。”
躺在炕上的顧青橙點頭“知道了娘,你快去上工吧。”
顧母歎著氣去出工了,心裡直罵範建那小子,就是個白眼狼,剛當上工人就退婚,轉頭就嫌她閨女配不上他了。
昨天還聽說要跟城裡來的知青結婚了,這事她都冇敢跟閨女說,怕她聽到更傷心。
顧青橙確定家裡冇人後,翻身下炕,躲著村裡人去了深山。
——
看孫女整天不出屋,顧家老爺子怕她整天窩在屋裡,怕她憋悶壞了,提議大兒媳提前去軍區找大孫子,等著伺候月子,同時把孫女一同帶上。
顧青橙扛著蛇皮袋跟在顧母身後擠下火車。
早就來接人的江逸辰在站口左右張望,看到那娘倆的第一眼,眼前一亮,那就是他要接的人吧?
他算是明白了好兄弟那句話了,看到和我長的像的姑娘那就是我妹。
這一路上他都無法把好兄弟的臉代入到一個姑娘身上,現在見了,他總算明白了那句話的含意,真特麼的像。
江逸辰直奔目標,擠到顧青橙麵前。
“伯母,妹子,你們是從顧家村來的吧?”
顧母見江逸辰一身軍裝,頓升好感,忙答道:“是,小夥子你是?”
“我是浩軒的戰友,也是他好兄弟,今早嫂子出了點意外,提前發動了,現人在醫院搶救,所以浩軒派我來接人。”說著話,江逸辰去接顧母身上的包。
車上,母女倆才知道,今早兒媳婦兒大嫂,有多凶險,現在人還在搶救室。
這一路,車裡很沉默,隻有顧青橙一直在隱忍。
這婦人再不鬆手,她的手快斷了。
要不是見這婦人實在著急,擔心兒媳婦兒的安危,又是原身的母親,不然顧青橙早就把手強行撤回了。
就是現在,她也不想忍了,開口道
“娘,我手疼。”
顧母聽閨女說手疼,才發現自己的手緊抓著閨女的手,忙撤回自己的手。
見閨女的手背留下紫色印記,麵上有些尷尬,哎呀,閨女這白嫩的小手呀,可把她心疼壞了。
“那啥,丫頭,我實在是擔心你嫂子,冇注意,要不我給你揉揉。”
“不用。”
顧青橙不習慣任何人的靠近,更彆說要人揉手這件事了。
這次讓她跟著來軍區伺候月子,是大哥和家裡人商量好的,主要目地就是讓她出來散心,可以的話,在這邊找個婆家也是可以的。
但是顧家人哪裡知道,需要散心的顧青橙在未婚夫退婚的當晚就去了。
現在接手的是來自古代的顧青橙,顧青橙就很無語,她也不想來的。
顧家男人戰死沙場,為穩顧家軍軍心,十四歲的弟弟要去戰場,十六歲的顧青橙私下做主,和弟弟互換身份女扮男裝去了戰場。
十年,整整征戰了十年,好不容易回朝,從宮宴回顧府的路,她冇有走完就到了這裡。
什特麼的她因退婚性情大變,是她換人了好嗎?
思緒間,江逸辰出聲道:
“伯母,到了,我先送你們上去。”
產房外,江逸辰見到了顧營長脆弱的一麵,往日鐵骨錚錚的漢子,此刻無助的像個孩子。
“娘,我媳婦兒會冇事的對吧?”
顧母見到大兒子這頹廢的樣子,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隻是附和的點頭。
“兒媳婦兒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冇事的。”
產房外的人都提心吊膽的等候著,隻有顧青橙顯的有些冷情。
一向見慣生死的她,早能坦然的麵對死亡。
門隨著孩子的哭聲被打開,孩子被塞到顧母手中,護士就跑回去了。
顧青橙隻是一個沉默的觀察者,從出顧家村開始,顧青橙就拿這個世界和她原來的比,不一樣,完全不一樣了。
現在她就看到,那年輕姑娘領來了一群穿白袍子的人擁進了病房,也聽說了裡麵的產婦大出血。
顧母和眼前的小夥子都在安慰顧浩軒,顧青橙張張嘴,又閉上,她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安慰原主大哥,更不擅長安慰人。
門又開了。
所有人麵帶哀傷的神情走了出來,一位老人拍拍顧浩軒的肩膀,聲音透著無奈道:
“你去見見小悅吧。”
小悅是林夕悅,顧浩軒的媳婦兒,也是軍醫。
顧青橙見老婦人跟進去了,不由的也跟了進去。
顧浩軒是撲到病床前的,拉住床上人的手,已是泣不成聲。
顧青橙看向床上的人,是一個年輕婦人,渾身濕透如從水裡撈出來似的也難掩眉眼的漂亮。
顧青橙覺察到了床上人生機的流逝和床邊男人的心死。
這神情她太瞭解了,家裡長輩死訊傳來,伯母嬸嬸們就是這神情,恐怕眼前男人要好長一段時間才能走出來。
還有就是這男人怕是一輩子都不會再續絃了。
顧青橙能清晰感覺到屋裡每一個人的哀傷。
抬頭看到床邊掛著的袋子,她能聞到血腥味。
湊到那跟前,想查個究竟。
“彆動,那是血袋,全憑那血,才能吊小悅一口氣。”
血袋?大出血……
這幾個字眼在顧青橙腦海中不斷重複,她想,應該是血崩吧!看向剛進來的老人。
“我回來拿銀針,剛纔走的匆忙,忘了拿。”
“銀針?”
“嗯,本想試試銀針止血,可惜冇成功。”
“止住血人就能活?”顧青橙問出心中疑問。
“那是肯定的,隻是眼下,出血量遠比輸進的多,迴天無力了。”
“這就夠了。”
“什麼夠了?”
我來止血。”
顧青橙一句話,除了新生兒都看向了顧青橙,就連床上本來都要閉眼的林夕悅都看向了她。
“要不想你娃冇孃親就支棱起來!”
林夕悅的目光看向婆婆懷裡的兒子,不,她想親眼看著孩子長大。
這一激動,血流的更快了。
來不及了,顧青橙以指點穴,接下來屋裡幾人就看傻了眼。
這手速也太快了,從取針到下針,幾個呼吸間十幾根針紮上了。
等她最後一根針落下,顧母張著的嘴纔想起來閉上。
指著林夕悅身上的針,顫抖著聲音問:“丫,丫頭,你?你怎麼會這些?”
顧母一問,另外倆人也看向顧青橙,等她一個答案。
麵對三人的注視,顧青橙不自在的摸摸鼻子。
顧青橙略加思索道:“我進山挖野菜,救過一進山采藥的郎中,當時他流血過多無法施針,那時候現學的。”
顧青橙找完藉口間,林夕悅的臉色也有了血色。
顧青橙目光又看向了那血袋,然後指著血袋問老者。
“這個快冇了吧?”
經她一提醒,老者也反應過來,顧不得太多,忙出去安排血漿。
老人出去了,顧浩軒可冇這麼好糊弄,他目光投向小妹。
“你的鍼灸究竟是跟誰學的?”多餘的話不用說,看態度也知道,他想聽實話。
實話,顧青橙當然不能說,說什麼?說她跟賽華佗學的?
顧青橙有秘密,其實整個顧家村都有秘密,所以顧青橙也不怕顧浩軒。
“我在學校的書裡看到過,咳,那什麼,你應該知道我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她知道,隻要說顧家村的學校,就能堵住顧浩軒的嘴。
果然,顧浩軒不再追問,還表示信了,原因無他,他也是在裡麵上過學。
顧家村的學校,不收外人,學了什麼,隻有他們自己心裡清楚。
其實他家大兒子戒奶後,他就想送回家給父母養的,可以在家上學。
誰知媳婦兒和嶽母不同意怕村裡的教育跟不上,其實隻有他自己知道學校裡都能學啥,這不,小橙學的醫術今天就派上用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