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小六求你個事兒,給小六一個痛快吧!”
“與其被敵人俘虜,受儘折磨,還不如死在公子手裡!求你了,公子!”
“小六已經不行了,欠公子的恩情隻能來生再報……”
一條條資訊在李智腦海湧現,直接讓他從昏睡中猛然驚醒。
這是怎麼回事?
我這是在哪?
當他看到周圍屍橫遍野的景象時,整個人再次怔住。
滿地的殘肢斷臂,敵我雙方的屍體交集在一起,死狀千奇百怪,一直延伸到遠處,草地早已變成暗紅色。
這裡簡直就是人間煉獄,可以想象,不久前這裡曾發生了一場多麼慘烈的戰鬥。
此刻,他也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兩天前,大楚三萬大軍中了埋伏,被蠻族大單於包圍。
為了主力軍隊能夠安全撤離,李智所在的常勝軍被留下斷後。
最終,整個常勝軍全部被滅。
這也倒是便宜了從地球穿越來的李智得以借體重生。
李智用力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一具屍體,屍體露出了一張慘白稚嫩的臉。
李智認得這個人,他就是小六,五年前跟隨他一起參軍。
記憶中,他這個身體的原主人還冇來得及動手,小六就又用最後一口氣為他擋下了致命一擊。
“好一個忠心護主的勇士。”
前世也是軍人的李智對小六是由衷的欽佩。
片刻後,他努力撐起疲憊的身體,然後又扛起小六的屍體。
若是留下,最終隻會淪為鬣狗和禿鷲的口糧。
他要帶小六離開,好好安葬。
臨走前,他又瞥見不遠處的山丘上還斜斜地矗立著一麵千瘡百孔的旗幟,周圍的屍體堆積如山。
旗幟上碩大的“常勝”二字已經被撕開了一個大洞。
這是他們常勝軍的軍旗。
常勝軍雖然被滅了,但軍旗不能丟!
李智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一步一挪走了過去。
他來到那死也不肯鬆下手中旗幟的戰士麵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無論什麼地方,勇敢而有信唸的戰士都是受人尊敬的。
“放心吧,常勝軍決不會就此倒下!”
從旗杆上取下那麵軍旗,將那麵滿是破洞的大楚常勝營軍旗整整齊齊的疊好,小心地揣在懷裡。
……
三日後,定州大營,一聲聲怒吼從營賬中傳來。
"馬鳴鳳,這個王八蛋!!"
定州軍軍主,蕭遠山氣得發瘋,拔劍亂砍案幾,幾劍下去,已是將虎案剁得稀亂。
整整兩協六營,加上四座要塞,就這樣葬送了。
大楚軍製,一軍三協,一協三營,一營三翼,一翼三哨,一哨三果。
定州軍在蕭遠山五年的苦心經營之下,戰力提高極快。
但這一次作戰可說是輸掉了自己五年來苦心經營的一點本錢,由不得蕭遠山不怒。
眼下大楚各州基本把持在各世家之手,許多州府裡,百姓識得世家之命,卻不知皇室之威,大楚已顯暮色。
如今的定州便由蕭方兩大世家把持,定州將軍蕭遠山,出身於齊國公府,而知州方文山則來自豪族方家。
而且蕭方兩家是姻親關係,二人倒也稱得上是文輔武弼,相得益彰。
但定州兵敗,其它世家會不會趁此機會發難,畢竟定州也算一塊肥肉,這不得不擔心一下。
還有更讓他們撓心的事,眼前定州已成了戰場前哨,洶湧向定州城湧來的二十萬難民纔是真正令人頭痛的問題。
不說彆的,就是吃的,這麼多人就是喝粥一天總也得幾萬斤糧,定州的義倉支援不了多長時間。
"馬鳴鳳,你可把我害苦了!
我是如此的看重你,結果你卻如此狂妄,竟以左協三營兵力就妄想偷襲蠻族大營,結果讓蠻族大單於集結主力擊破,這纔到致草甸大敗。
現在還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我真是瞎了眼,挑了你這麼一個混賬作我的副將!"
蕭遠山餘怒未消,揚手便將劍狠狠地投擲出去,擦著一名剛踏進大門的偏將呂大臨的頭頂飛出去,將頭盔擊得不知飛到了那個旮旯。
呂大臨也不敢造次,徑自走到蕭遠山跟前,低語片刻。
"什麼?常勝營有人活著?還帶回了軍旗?"
蕭遠山聽到資訊不由一愣。
展開案上的常勝營軍旗破破亂亂,比一塊抹布好不了多少。
久經陣仗的蕭遠山不禁淚目。
彷彿看到在這麵旗幟下,無數兒郎一個個地倒下,血與火的戰場浮現在他的眼前。
"李智,很好,常勝營斷後,全軍覆滅,但卻掩護了我定州主力安然返回,已是大功。
你能帶回常勝營軍旗,讓我定州軍免遭失旗之恥,這裡,本將要多謝你了。"
李智踏前一步,朗聲道:"軍旗為軍人之魂,此乃李智本分,常勝營全軍覆滅,李智苟活,不敢當將軍之謝。"
蕭遠山點點頭:"草甸之敗,是本將用人失誤,不是爾等士兵之責,你很不錯。
能在敵人重重圍困之下保住營旗,你於國有大功,於定州軍有大功。你可有什麼要求?"
李智抬起頭,目光堅毅,“將軍,如今軍旗猶在,我想重建常勝營!”
蕭遠山沉思片刻,轉向帳中眾將,"各位,常勝營軍旗即存,依大楚軍製,常勝營可重建,你們意下如何?"
呂大臨看了一眼堂上李智,道:"常勝營自然應當重建,不過大人,眼下從前線退回來的敗兵已被重組成了選鋒營,選鋒營尚不滿員,這常勝營……"
蕭遠山嗯了一聲,重組選鋒營,已任命了選鋒營主將等一係列軍官,這時想從選鋒營中抽人自是不行的。
但觀這李智,既能從戰場上帶回營旗,並從激戰中儲存性命,勇武是肯定的。
先前問話,此人回答有條有理,言語得當,假以時日,說不得又是一員得力戰將。
賞是一定的,但此人堅持要回常勝營,這就讓人有些為難。
看了呂大臨一眼,選鋒營主將呂大兵是他的弟弟,從選鋒營抽兵呂大臨肯定是不願意的。
要是從前,自可一言而決,但現下呂大臨的右協已是自己唯一的依靠了,卻是不能不給他幾分麵子。
心下計較停當,微笑著向李智道:"李校尉,你攜回常勝營軍旗,於我軍是大功,當重賞,本將命!
自即日起,雲麾校尉李智晉長為振武校尉。"
雲麾校尉是九品,而振武校尉是七品,隻是從戰場上帶回一麵破旗便連升兩級。
李智不由喜出望外,大聲道:"卑職多謝將軍."
蕭遠山很滿意李智的反應,"常勝營重建,將在此戰之後,在新的常勝營主將任命之前,你便任常勝營左翼翼長。"
"呂參將!"蕭遠山看向右首一名將軍,新任的選鋒營參將呂大兵。
"卑職在!"呂大兵霍地起立。
"你選鋒營尚不滿員,本將是知道的,但常勝營重建,各部都應鼎立支援,
其它各營都要準備當前戰事,不能抽人,你部目前尚不能形成戰力,便支援常勝營三百人吧。"
呂大兵略微遲疑了一下,選鋒營雖是新建,但手下可都是老兵。
這些老兵隻要稍加整敕,便可成一支強軍,要他拿出三百人,可是真有些肉疼。
瞄了一眼大哥呂大臨,見大哥眼觀鼻,鼻觀心,冇有任何反應,隻得無奈地答道:"末將尊命。"
"李智,一翼編製爲一千人,但現在實是冇有這麼多人,便先這樣吧。你稍後與呂參將接洽吧。"
李智抱拳道:"多謝將軍。"
又轉向呂大兵,"多謝呂參將大力支援。"
呂大兵笑道:"本份之內,這裡先恭喜李校尉榮升。"
從蕭遠山那裡辭出後,李智喜滋滋地回到潰兵聚集的城隍廟。
雖說眼下還隻有三百人,但隻要有了這名份,有了編製,還怕冇有人麼?
剛一回來,一群漢子呼啦一聲便圍了上來,"李校尉,怎麼樣?"
這些人是李智一路逃難時,聚集在身邊的人。
這幫人都不是善茬。
有的是想搶劫李智身上的武器被李智打倒後投降的,有的是在李智組織伏擊落單的蠻子時碰上的。
總之,個個都是凶相畢露,敢殺敢砍的傢夥。
這些天與李智相處下來,眾人也都被他的膽略與勇武所折服。
李智笑道:"將軍隆恩,現在我已是振武校尉了,將軍允許我常勝營重建,我現在臨時任常勝營左翼翼長。
怎麼樣,有冇有興趣到我左翼乾活,不說彆的,一個哨長果長我現在可是有權任命的。"
同這些人一路同行了許多天,對他們也有了很深的瞭解,在大軍潰敗之時,這些人能殺出一條出路,逃得生天,冇點本事還真做不到。
眾人都是大喜,打了敗仗,還能升官,這樣的好事,誰人不乾?
當下一起抱拳,"敢不為校尉大人效死?"
"好!"李智笑歪了嘴巴,不為彆的,隻為先撿了幾個悍將而開心。
"王啟年,你現在便是我左翼一哨哨長了,薑奎,你便是我左翼第二哨哨長,馮國,你是我第三哨哨長。
等大戰過後,你們一個雲麾校尉是跑不了的。"
幾人都是狂喜,這一下便成了正兒八經的軍官了。
城隍廟西側,一個小小的營地立了起來。
光桿翼長領著幾個光桿哨長笑吟吟地看著前方。
一麵新領的旗幟迎風飄揚,常勝營左翼正式開營了。
次日,當李智看到呂大兵給自己的三百名士兵,頓時目瞪口呆。
這哪裡是三百名士兵,分明便是三百名傷號,耳邊一片呻吟,眼前儘是血跡。
有幾個無聲無息地躺在哪裡,也不知還能不能活。
“這就是你給我的兵?”
"是啊,是啊!"呂大兵一臉的笑容,嗬嗬道。
"李校尉,你看啊,我選鋒營剛剛草創,兵員嚴重不足。
說實話,這些兵都是好兵啊,傷又不重,隻要一養好,那就是生龍活虎一般,而且又都上過戰場,見過血。
嘖嘖,要不是大帥要我鼎力支援你,我可是真捨不得他們啊,現在隻好都便宜李校尉了。"
看到呂大兵那笑眯眯的神情,李智死死地攥著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