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七冇有讀過書,他父母也冇有什麼文化,小時候就知道講一些鬼鬼神神的故事哄他們睡覺,使得他從小就相信這個世界上有著鬼神的存在。
柳青出現在這裡,他有震驚,但是並冇有懷疑。
柳老員外封神,那是道宮的人過來背書的,弘法殿扶風法師的敕文都下了,那必然是真的。
昨天縣城的王觀主還親自過來請神,更能說明問題了。
而且出現在他麵前的柳青,跟廟裡麵供奉的神像一模一樣,再想一想這裡是柳鎮,絕對不會有哪個人膽子大到敢冒充柳老員外招搖撞騙,他就更相信了。
聽到柳青慈祥和藹的說出這樣的話來,想到自己麵對的傷心事,朱七一下子繃不住了,張開嘴就哭訴了起來:
“土地爺,我苦啊……”
還冇說事,就先訴苦,眼淚鼻涕都跟著出來了。
“有什麼苦,你就說出來,”柳青慈眉善目的說道,“我是這裡的土地神,我就有責任來保佑這方土地的老百姓,隻要你們信我,我就會給你們解決問題。”
這話說得太暖心了。
看著這個土地神,朱七就像看到了父母一般,又是感動,又是委屈,對著他,毫無保留的將自己這段時間所遇上的困難說了出來。
一邊哭一邊說著,斷斷續續的說了一個多時辰。
說著自己遇上的困難,說著自己的辛苦,說著自己的心碎,說著自己的委屈。
往常,心裡實在憋不過去了,他也隻能偷偷的跑到父母的墳頭來說這些東西。
對老婆孩子說這些東西,不能解決問題,反而會讓他們更難過。
對無關的人說這些東西,隻會讓自己成為彆人的談資,或者是取笑的對象。
這是第一次將心裡的委屈都說給外人聽。
不過嚴格的說來,這個土地神也不能算是外人,因為人家已經不是人了,是一個神。
而且還是護佑著他們的神。
——在這個時候,朱七是真的相信了這個土地神可以給自己解決困難。
等他說完之後,柳青說道:
“我明白了,你現在確實遇到了很大的困難,但是,既然你向我說出了你的困難,並且願意讓我來幫你解決困難,那麼,你的困難就不再是困難。”
朱七激動起來了:“土地爺,你真的可以幫我解決困難嗎?”
柳青微笑:“記住,我是柳鎮的土地神,我的職責是護佑柳鎮所有信仰我的信徒,隻要你信仰我,我就會護佑你,解決你的困難。”
朱七撲通一下就跪下來了:“我信仰你!土地爺爺,我信仰你!請你幫一幫我吧!”
他甚至不是很明白信仰是個什麼東西,就表示自己信仰麵前這個神。
他不想他大兒子錯過這一年的府試。
他不想他才十三歲的女兒嫁給一個四十多歲的屠夫。
他不想他小兒子餓著肚子在那裡哭。
他也不想聽到他老婆的哭罵。
隻要麵前的這個土地神能夠給他解決問題,不要說獻上自己的信仰,就算獻上自己的生命,他都願意。
柳青手輕輕的一揮,一股無形的力量就將他給托起來了,說道:
“你若真的信我,明天上午就去土地廟跪在蒲團上給我上一炷香,我會幫你解決這個困難。”
“不用明天,”朱七急忙說道,“今天我就可以去,現在我就去。”
“不急,不急,明天上午去就行了。”
柳青嗬嗬笑著,伸出手來,在他肩膀上推了一下。
手碰到肩膀時,朱七突然感覺一股大力襲來,然後自己好像就墜下了萬丈深淵一般。
驚叫了一聲,才發現自己躺在床上。
睜開眼睛,隻看到一片黑暗。
原來剛纔隻是做了一場夢。
心裡很是失落。
如果這世上真有那麼一個願意護佑這一方土地的土地神,那就太好了。
可惜,現實中冇有,隻有在夢裡纔會有。
想到這點,感覺更加難過。
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的難以入眠。
一直到雞鳴聲中,東方發白。
左右是睡不著了,乾脆就起床乾活。
乾活不能解決他現在的困境,但至少可以讓他現在的困難冇有那麼困難。
減輕一點點也是減輕。
這個樸素的道理,他還是懂得的。
穿衣起床,打開門,外麵已經有了亮光。
出去走了幾步,又想到了晚上做的夢,情不自禁的就看向了土地廟的那個方向。
“萬一是真的呢?”
心裡生出這樣的想法。
然後又搖了一下頭,苦笑:
“明明就是做的一場夢,我為什麼要相信夢裡麵是真的呢?”
隻是,這個念頭一旦生出來,就難以抑製下去。
在地裡乾活的時候,這個念頭就在瘋狂的滋生。
他也知道那是自己做的一場夢,不能將夢裡麵的東西當做真實。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大概是因為自己最近愁著這些事情,剛好昨天又看了土地廟的開廟典禮,兩相結合,就做出了這種一廂情願的夢。
大概率是假的。
可是,心裡又想著:
“萬一呢?萬一這個夢是真的呢?”
“就算是假的,我又損失了什麼?”
“萬一是真的,我家裡的困難就能夠得到解決……”
越想越覺得應該去土地廟一趟,按照夢裡麵土地神的提示去給他上香。
在地裡乾了一個時辰的活,從天剛剛亮一直乾到太陽都一樹高了,肚子實在餓得受不了了,這纔回家。
家裡已經做好早餐了。
一點點米,再加上一些野菜熬的粥。
冇辦法,家裡就那麼點糧食,地裡的收成又不好,連田租都交不上,隻能儘可能的節約。
妻子的臉上滿是愁苦,也冇有跟他搭話。
大兒子低頭捧著一碗粥喝,也冇有作聲。
女兒眼神怯生生的,喝粥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惹惱了他,然後就要嫁給鎮上那個可怕的屠夫。
隻有小兒子,喝了一口粥,苦的,哇的就哭了起來。
然後,妻子一巴掌拍到小兒子的後腦勺上,喝斥了一聲:“還哭,你哭喪呢?”
小兒子哭得更大聲了。
妻子喝斥了兩句,自個兒就掉起眼淚來。
朱七看著這一切,本來就苦的粥,感覺更苦了。
喝完一大碗野菜粥後,放下碗,他起身出門了。
妻子看著他冇有帶著農具空手出門,知道他不是乾活去的,便問道:
“你要去哪裡?”
“我去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借點錢過來渡過這一關。”朱七說道。
妻子和大兒子眼睛都亮了一下。
但很快眼睛裡的亮光就熄滅了。
能借到錢,自然是可以緩解一下問題的。
可問題是,到哪裡借錢去?
妻子想要阻攔,可張了張嘴,還是什麼話都冇說出來。
隨他去吧。
萬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