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劍尊座下唯一的女弟子,敬愛的師兄是百年一屆劍道大會的冠軍。
我天賦絕佳,又深受師尊和師兄寵愛,每天快樂地做一隻小米蟲,在絕劍峰上過著令許多修道者羨慕的普通日子。
某日師尊雲遊歸來,帶回一個小師妹。
小師妹長相甜美可愛,頭腦冰雪聰明,奪去了師尊和師兄的寵愛。
我出於嫉妒,搶她靈草仙丹,騙她去危險秘境,在其他修道者麵前詆譭她。
不想小師妹反而得了機緣修為大漲,師尊和師兄也知曉我的惡毒行徑,剖我仙丹贈予小師妹,將我抽筋剝骨囚禁於寒池中,每日遭受虎魚的嗜咬。
一朝重生,我驚覺世界的本質是一本小說,師妹是女主角,師尊和師兄是愛慕並幫助她的男一男二,而我這個惡毒女配隻是師妹得道成仙路上的墊腳石。
原來我們都是作者筆下的提線木偶。
啊—— 我從睡夢中驚醒,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額頭儘是冷汗。
眼中一片血紅,似乎夢中虎魚撕咬的痛綿延到了現實。
師妹,你怎麼了?
師兄符安平聽到我驚恐的聲音立刻趕來,在門外關切地問道。
我衝出門抱住他哭。
符安平不明白髮生了什麼,饒是身為劍道奇才的他,也隻會笨拙地輕撫我的後背。
還好,還是那個疼愛我的師兄。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冇力氣告訴他,我做了一個無比真實的夢。
夢中師尊從凡間帶回了新的女徒弟,從那一刻兩人就變了性子,眼中再也冇有我的存在。
出於嫉妒,我數次謀害師妹,最終被當眾揭穿。
失望的師尊和師兄親手剖我仙丹贈予小師妹,將我抽筋剝骨囚禁於寒池中。
日複一日地,我被寒池中食人的虎魚撕咬,偏偏被寒池的靈水吊著一口氣,硬生生挺了十年才死去。
死去的那一刻我的靈魂忽地來到一處奇異空間,無數書籍在此間漂浮著,一本書上寫著我死於寒池。
而後,是師妹柳依依的故事。
原來,我所在的世界不過是一本小說,柳依依纔是世界的主角,師尊陸景銘、師兄符安平分彆是和她有感情糾葛的男一男二。
我譚鳳歌,不過區區一個惡毒女配,作用之一是給柳依依搗亂,側麵推動她和師尊、師兄的感情線發展。
作用之二就是被剖丹,成為柳依依修仙路上的一塊墊腳石。
天知道,在柳依依來到絕劍峰之前,我隻是個得了師尊和師兄寵愛的小米蟲,雖然有幾分天賦,卻從未動過一絲害人的念頭;在她來之後,卻忽然性情大變,滿腹妒火朝她傾瀉。
師尊與師兄本也是心懷天下之人,在書中卻為助師妹修行,肆意屠戮靈獸,逼其他修行者交出機緣。
何其無理!
何其可笑!
這一切,都是從師尊帶回柳依依開始的!
我努力止住哭泣,迫切而近乎恐懼地拉住符安平衣袖:師兄,師尊回來了嗎?
符安平摸摸我的額頭憂心道:難道是做噩夢睡糊塗了……師妹你忘了,師尊前些日子才外出雲遊,冇有三五十年哪會回來?
柳依依還未被接回絕劍峰,在一切變故發生之前,就還有救!
我去找師尊了!
我如旋風一般衝下山門,留下這句話給懵逼的符安平。
符安平摸摸腦袋,自以為很聰明地得出結論:哦,原來師妹是想師尊了!
他用手攏作喇叭狀在我身後喊:師妹,記得從山下給我帶幾隻燒雞回來啊!
我不知道師尊是在哪撿到柳依依的。
上一世的我自見了柳依依開始,就對她心生厭惡,根本不會關心她的來曆;死去後從書中看見她後半生的我,也隻從文字中得知她的過去實在淒慘,根本不願提及。
我隻能循著師尊留給我的法寶和他本人之間微弱的聯絡,掐著一手根本不標準的訣,幾經輾轉找到師尊。
但我到底是遲了一步,師尊已經將魔族斬於劍下,柳依依渾身血汙,蒼白著臉暈倒在師尊懷裡。
素來被稱作冷麪仙尊的陸景銘,竟然會對一個初次見麵的人露出那樣溫柔的笑容。
隻是這笑,在見到我的瞬間便斂去了。
他微微皺起眉,似乎覺得我的出現破壞了他的溫情時刻。
這樣的表情,在上一世,我見過太多次了,一時間我呼吸凝滯,竟分不清前世今生。
我上前抱拳:師尊,鳳歌來接您回絕劍峰。
我的眼神落在柳依依身上,師尊,這凡人女子冇有修行天賦,就尋個好人家把她收養了吧。
你看,我話都冇絕,隻是勸師尊彆帶柳依依回去,還想著給她找個好人家。
就這樣師尊也冷下臉,嗬斥我:譚鳳歌,她纔剛被魔族屠村,差點身死,你就勸本尊放棄她,實在歹毒!
本尊冇有你這樣的弟子,從今日起,你不必再回絕劍峰了!
不聽我的解釋,師尊徑直拂袖離去,留我一人紅了眼眶。
變了。
那個曾經摸著我的頭說我不努力也冇事,當個快樂的小米蟲也很好的師尊,在步入故事正軌的那一刻,已經變了。
我抹去眼淚。
我不甘心,臨走前符安平還是正常的,我還有希望。
我提著符安平要的燒雞,卻被他攔在宗門外。
平日裡總是迫不及待過來搶燒雞的他,竟無動於衷,一臉冷漠地看著我。
我聽師尊說了,你居然想拋棄一個被魔族屠村傷害的可憐女孩!
譚鳳歌,我們冇這麼教過你!
他嫌惡道,見過那麼血腥的場景,你還有閒心去買燒雞?
可是師兄,這明明是你讓我幫忙帶的啊。
師尊已經把你逐出門下,絕劍峰不會再接納你,你速速離去,好自為之吧!
符安平說完這句轉身就走。
見了他這幅模樣我已經全明白了,上前不過是想把燒雞給他。
但已經被師尊從宗門除名的我,竟被鎮山古劍視為入侵者。
古劍拔地而起,隻一息便穿透師尊送我的法寶,將我釘在地上。
失去意識前,我瞧見自己的血漸漸蔓延到燒雞底下,而符安平,一次也冇回頭。
我又重生了,這次重生在師尊雲遊之前。
正和符安平歡送師尊的我猛地拉住他的衣袖。
師尊,你彆走好不好?
我們三個永遠在絕劍峰像家人一樣好不好?
我抽抽噎噎地說了第一世的經曆。
師尊無奈地看著我,符安平一臉震驚。
師妹,你這個噩夢做得也太離譜,就算師尊收了新的弟子,我們也不會那樣對你!
符安平把我涕泗橫流的臉扯得變形,壓根不在意手上沾了那些東西,你可是我們親自帶大的,我們怎會不知你是什麼樣的人,哪裡會不分青紅皂白就不理你,還對你動私刑?
師尊也點頭:鳳歌放心,我與安平絕不會像你夢中一般絕情。
他似是怕我還不安心,補充道,這樣,我向天道立誓,此生隻會有鳳歌與安平兩位弟子,如此可能讓你放心?
師尊說著便要立誓,我與師兄大驚,忙勸他:師尊我信你,你快把手放下來!
開玩笑,向天道立誓,一旦違背誓言就會立刻被反噬,此生在修道路上再無半分前進的可能!
我還冇有參透控製我們的力量究竟是什麼,怎可能讓師尊去冒這個險?
我和符安平雖製止了師尊立誓,但當我提出陪同師尊雲遊,這兩人倒是聯合起來反對我了。
這怎麼行,師妹你才築基不久,還是先在宗門內修行穩住境界吧!
雖說以我的能力,護著你不難。
見我希冀的目光看過去,師尊話鋒一轉,但安平說的在理,雲遊總會有變數,我未必能時刻在你身邊,金丹之前,鳳歌還是先在宗門內修行為好。
我終究還是被留在絕劍峰,冇辦法改變這一世師尊帶回柳依依這件事。
但他們的話提醒了我。
過去,我仗著自己有天賦又得寵,不願潛心修煉,前不久才堪堪築基,比資質普通之人快不了多少。
也許我這一世不必執著於阻止師尊和師兄對柳依依的寵愛。
如果我潛心修煉,或許可以窺得天機,尋到解決問題的方法。
想通了這些,我走向寒池。
寒池的水還是那麼冷,彷彿能透過**直接洗刷我的仙骨。
我催動靈力,不斷修覆被虎魚咬出的傷口,而後再添新傷,再次修複,周而複始。
第一世,因為被剖丹、被抽筋剝骨,我幾乎變成了凡人,纔在寒池的折磨中死去;但現在,我是一個完好的修士,反而能利用寒池修行。
當初師尊說,我是冰、水雙靈根,一般而言雙靈根不如單靈根純淨好修煉;然而我仙骨特殊,竟能使雙靈根互補;若能再利用寒池,忍下那噬骨之痛,不僅能在修行速度上突飛猛進,更能擁有一副強於普通修士的軀體。
我隻跳下過一次寒池就被痛得大哭,說什麼也不肯再下去。
師尊無奈,大方地把寒池送給我,讓我無論何時想通都可以進去修煉。
我的確是個很怕疼的人,也許我第一世不是被虎魚咬死,而是生生疼死的。
那樣的痛我都經曆過,如今還有什麼是可怕的呢?
我完全把自己泡在了寒池裡,日複一日。
直到摸到了金丹期的門檻,才暫時停下,出去透了口氣。
一離開寒池範圍,就聽見柳依依天真的笑,隨後是符安平關懷的聲音。
師尊,師兄,你們快來看哪,這朵芙蓉開得可豔麗了!
小師妹慢些走,此處碎石多,小心劃傷了!
但女主角不愧為女主角,符安平話音剛落,她就被腳下石頭絆了一跤。
依依!
小師妹!
兩道身影接連衝上去,扶住了柳依依即將倒下的身體。
柳依依似乎不適應這樣的身體接觸,道謝後想推開師尊和師兄,但二人壓根不放手,還對視一眼,似有敵意。
我皺了皺眉。
脫離了劇情束縛,我眼中的柳依依不再麵目可憎,確實惹人憐愛;倒是師尊和師兄二人…… 小師妹可有哪裡傷到?
師兄幫你上藥。
依依何必如此心急,既然喜歡花,這百花園送你便是。
宛若爭寵一般的話從二人口中衝出。
我不願再看,轉身回去修煉。
我太過迫切,這些年一直在寒池修煉,難得出來連自己的小屋都冇回,因此忽略了留在屋內的傳聲石最後亮起的光。
我輕揮劍掃開身邊漂浮的魚屍,緩步從已經失去靈力的寒池裡走出。
就在三日前,我終於放開壓製許久的功力,開始衝擊金丹期。
接連九道天雷落下,我調動全身以及池中靈力,將九道天雷完完整整地接了下來。
結丹出乎意料的簡單,甚至因為有了寒池的輔助,我竟一躍進入金丹後期!
喜悅衝上心頭,我不可抑製地想立刻分享出去,卻發現絕劍峰已無一人存在。
直到我回到自己的小屋,師尊的聲音才從桌上的傳聲石裡傳來。
若你閉關結束,可來南陽的窺心秘境,見一見你素未謀麵的小師妹。
我該開心嗎?
因為我脫離了惡毒女配的人設,師尊竟冇有完全忽視我,還記得告訴我他們的去向。
我正要趕去看看現在事態得如何了,角落裡已經蒙塵的、屬於我好友繆荷紫的傳聲石突然響起一道沙啞的女聲: 鳳歌,咳咳……也許我以後是,見不到你了吧…… 我心下打駭,抓起傳聲石喊道:阿紫,你怎麼了?
你在哪?
片刻的安靜後,沙啞女聲再次傳來:南陽,窺心秘境。
鳳歌,你快來,讓我見見你。
楚楚可憐的女子發著抖,一旁符安平正安慰她:小師妹彆害怕,還有誰欺負你了,師兄和師尊給你出氣!
陸景銘將視線從下方仙骨碎裂的紫衣女修身上離開,冷眼掃視周圍之人。
修士們不約而同後退一步,不敢去看陸景銘的眼睛。
都是那歹毒的繆荷紫陷害柳道友,可跟我們無關啊!
是啊陸仙尊,柳道友被推下山崖是繆荷紫一人所為,您可千萬不能找錯了人!
趴在地上的繆荷紫呸地吐出一口鮮血:不錯,的確是我將她打落山崖!
她狠狠盯著柳依依,但柳道友為何不說,自己殘害了同門師姐之事!
自你被陸仙尊收入門下,我便再也聯絡不上鳳歌!
我去絕劍峰尋她,可每次都被你們攔下!
陸景銘,你不要忘了,鳳歌纔是你一手帶大的好徒弟!
符安平,你也彆忘了,是鳳歌在你有難之時,為你擋下了偷襲者的刀子!
符安平麵露不耐:早跟你說了,譚鳳歌在寒池閉關,你偏生不信,竟把矛盾對向依依!
鳳歌最怕疼,何況那寒池曾給她帶去無儘痛苦,她怎可能…… 夠了!
冷麪仙尊厲聲嗬斥,看繆荷紫的眼神如看螻蟻,既然你如此執迷不悟,我便送你去見你想象中的譚鳳歌吧!
蘊含陸景銘七成功力的劍氣直衝繆荷紫而來,繆荷紫認命地閉上眼睛。
阿紫—— 師尊已是元嬰後期,半隻腳踏入出竅期的存在,我纔剛入金丹後期,哪怕是全力揮出一劍,也隻抵消去師尊不到一半的劍氣。
我咬牙,直接迎了上去。
鳳歌—— 伴隨繆荷紫恐懼呼喊的,是我被劈碎了本名劍和仙骨墜落的身體。
她試圖接住我,我卻直接把她砸進坑裡。
噗—— 我與繆荷紫雙雙吐血。
她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伸手來捧住我的臉。
鳳歌,你既然冇事,為何這些年都不聯絡我?
她一邊吐血一邊哭道,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我握住她的手,咬牙努力忽視身上的痛苦,大腦飛速運轉想著怎麼讓我二人脫身。
師尊,這一切都是誤會,阿紫已經付出代價再也不能修仙,求您饒她一命!
我看向柳依依,小師妹,作為賠禮,師姐願意把所有的寶物都送給你;我們也可以當著你的麵向天道立誓,往後再也不出現在你麵前!
我知道柳依依的態度纔是關鍵,趕忙向她求情。
柳依依眼看就要答應:既然是誤會,我也冇有受傷,師尊,不如就…… 依依,你太善良了!
打斷她的是符安平,那個在我為他擋刀深受重傷、發誓從此愛護我不讓任何人欺淩我的師兄,此時滿臉都是殺意,我看,就是譚鳳歌嫉妒你得了我和師尊的寵愛,暗中指使繆荷紫散佈對你不利的訊息,甚至在秘境中陷害你!
師尊,譚鳳歌和繆荷紫睚眥必報,今日不除了她們,日後她們定會繼續找機會陷害依依!
安平說得在理。
師尊微微點頭,還未等柳依依求情的話說出口,便一劍向我們劈來。
我認命地閉上眼,知道這一世到此為止了。
繆荷紫從身後抱住我,把頭埋在我頸間:鳳歌,下一世,不要把我排除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