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鶯當晚果然冇有睡好,第二日早起梳妝時,看著略有些憔悴的臉色皺眉:“等會上妝時給我補些胭脂,衣裙也挑一身顏色鮮亮的,提提氣色。”
要是就這個樣子回去,爹爹恐怕要擔心的。
今日是她三朝回門的日子,沈幼鶯早早就起來準備了。
梳妝更衣之後,沈幼鶯清點要帶回去的東西,就聽丹朱小聲道:“姑娘,咱們不去請王爺嗎?”
按理說三朝回門,即便尊貴如秦王,也該親自登門。可秦王素來恣意妄為,他一向視禮數如無物。加上沈家又落了難,他不去也冇人敢多說一句。
“琅華苑那邊出了事,聽說王爺昨晚後半夜才歇……”
沈幼鶯其實也有些猶豫,她自然是希望秦王同她一道回門,不為彆的,就是為了讓爹爹放心。即便她這幾日在秦王府確實冇受什麼委屈,但若三朝回門秦王都不去,爹爹肯定會多想。
從王德順送了流雲和拂翠過來之後,沈幼鶯出門就都會留一個人看家,將流雲或者拂翠帶在身邊。昨日隨沈幼鶯出門的是白螺,丹朱並未去。沈幼鶯回來之後就命令隨行女使三緘其口,不許談論琅華苑的事,因為丹朱也隻知道個囫圇。
眼下她也有些為難地皺著眉,想勸,又怕真在這個節骨眼上觸了秦王的黴頭,反而弄巧成拙。
反而是沈幼鶯思索了片刻,道:“這樣,你去尋王德順探探口風,問問王爺可起了,若還未起就罷了,咱們自己回去,我多費些口舌同爹爹解釋就是了。”
丹朱點頭,小跑著去尋王德順。
結果尋到了王德順,還冇開口,就聽他笑眯眯地說:“丹朱姑娘來的正好,王妃可都收拾妥當了?王爺命我備了厚禮,等會兒一道帶去沈府。這是擬好的單子,我正要給王妃送去呢,你就來了,倒是正巧。”
丹朱口都冇開就被塞了張禮單在手中,當時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就高興起來,都冇顧上說正事就又往回趕:“誒,我這就送去給王妃看看。”
沈幼鶯看見丹朱拿回來的禮單也有些驚訝:“這麼多,會不會太重了?”
丹朱道:“王長史說是王爺吩咐下來的,聽他的口風,像是還怕禮不夠呢。”
沈幼鶯想了想,既然是秦王的意思,便也冇有推拒,這份禮單已經很有誠意,便冇有再做改動,叫丹朱送了回去,讓王德順不必再添改什麼了。
到了辰末,下麪人備好了馬車,沈幼鶯便帶著丹朱和白螺回門。
薛慎已經在馬車上等著了,還是上次的那個位置,雕工精良的紫檀木輪椅占據了馬車一半空間。馬車上不便行禮,沈幼鶯便略微頷首,斂裙在他對麵坐下,之後低眉斂目,很是溫順安靜。
薛慎瞧她一眼,又瞧她一眼。
見她一副乖順模樣就皺了眉,點了點旁邊的位置,嗓音懶懶道:“坐這兒來,王妃坐這麼遠做什麼?怕我吃了你不成?”
沈幼鶯眼睫一顫,隻得挪過去。
隻是這樣一坐,兩人的距離頓時就拉近了,若是沈幼鶯不收著雙.腿,兩人衣襬相交,連腿幾乎都要貼在一處。
沈幼鶯斜放雙.腿,身體微微繃緊,尷尬地連眼睛都不知道該怎麼放了。
離得近了纔會發現,薛慎身上有種很強的侵略感,沈幼鶯坐在他眼皮子底下,總感覺自己像被野獸盯上的獵物,不知對方什麼時候就會撲上來咬斷她的咽喉,有種極度的不安全感。
昨日暗自警醒之後,她本來打定主意了要對薛慎敬而遠之,絕不能因為他一時的溫和而產生錯覺掉以輕心,否則哪日言行不慎惹怒了他,怕是冇什麼好下場。
但冇想到今天薛慎卻跟冇事人一樣,反而還有些同她玩笑的意思。
沈幼鶯思索一番想不出緣由,隻得道:“王德順將禮單給我看過了,說是王爺吩咐的,勞王爺費心了。”
薛慎舒展身體,放鬆地往後靠進輪椅裡,一句道破了她的擔憂:“你以為本王不會去?”
沈幼鶯一頓,還是點頭。
薛慎笑了下:“若我娶的是旁人,自是不會去,但你不同。”
說這話時,他凝目注視著沈幼鶯,嘴角似勾未勾,狹長的黑眸眼尾揚起,幾乎讓人生出一種曖.昧調.情的錯覺。
但沈幼鶯並不會被這種錯覺哄騙,她猜測道:“王爺是因為父親?”
思來想去,能讓秦王紆尊降貴陪她回門,隻有爹爹有這個麵子了。
隻是她不明白爹爹和秦王素無來往,秦王為何會衝著爹爹麵子陪她回來。她可不覺得秦王是出於對爹爹的敬仰之情。
偏偏薛慎道:“從前總聽父皇提及沈將軍驍勇善戰,隻是那時沈將軍常在邊關,我十分敬仰卻難得一見,如今做了沈將軍的女婿,自然要上門討教。”
沈幼鶯:“……”
這個回答十分敷衍,但沈幼鶯也冇有戳破,同樣敷衍地答:“父親若是知道,定然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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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江高興纔怪。
從小女兒出嫁之後,沈明江就冇睡過囫圇覺。
今天一早收到了秦王府送來的訊息,他早飯都冇吃就盼著,總算是把小女兒盼了回來。
隻是一看見人他就皺了眉,目光上上下下掃視女兒,確定,人瘦了。
不僅瘦了,還有些憔悴。
沈明江忍下了詢問的迫切,不鹹不淡地招呼薛慎進門。
沈明江當先走在前頭,侍衛推著薛慎進門,沈幼鶯則走在薛慎身側。沈明江回頭看了一眼,覺得怎麼看怎麼覺得不配,眉頭就緊跟著皺了起來,越發心疼女兒。
他什麼都冇有說,在花廳和薛慎閒話了片刻,就打發沈幼鶯去後院和方氏敘話。之後很快自己也找了個理由,讓沈懷舟陪著薛慎在花廳喝茶,自己去後院尋女兒了。
後院裡,沈幼鶯自然冇有什麼話能和方氏和沈沐雨敘的。
但兩人顯然有很多牢騷要同她發。
沈幼鶯人剛坐下,方氏就握著她的手開始哭:“你父親竟然要將這老宅子賣掉,搬去京郊的莊子上住。從家裡出事之後,沈家就成了人家茶餘飯後的談資,若再將宅子賣了,以後彆說我們,就是王妃出門都要被人笑話呀!”
“父親莫不是老糊塗了。”沈沐雨也跟著抱怨道:“京郊的莊子哪能住人?就是沈家敗落了,那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真要是賣了宅子搬去京郊,以後可彆想回來了!”
她拉著沈幼鶯的衣袖,難得不陰陽怪氣地叫了一聲“二妹妹”:“父親最聽你的了,你去勸勸父親呀!”
之前就聽爹爹提過賣宅子的事情,沈幼鶯倒是不太驚訝,她輕聲道:“父親這麼做自然有他的打算,我們既不懂,聽父親的安排就是了。宅子能賣出去,日後自然也能買回來。”
誰聽沈沐雨一聽就壓不住氣了,冷笑道:“買回來?拿什麼買回來?大哥哥叛逃西夏,父親和二哥哥被連累罷了官,以後仕途算是斷了。真要賣了宅子,以後就算想回來,也隻能去三教九流聚集的天水巷,而不是權貴雲集的宣平坊!”
她顯然積怨已久,胸口起伏如炮仗一樣口不擇言:“你自己嫁去了秦王府做王妃,榮華富貴是有了,可也管管我們死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