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王駝子這個名字,氣氛驟然間安靜下來,虎子爹更是臉色蒼白,瑟瑟發抖!
“姓於的,你彆胡說,王駝子的事兒跟我沒關係,再說了,誰告訴你他死了?”
“我說他死了跟你有關係嗎,你緊張什麼?”
我爸的聲音讓氣氛更加詭異,現場冇有一個人敢說話,但對這事兒都泛起了嘀咕。
王駝子是虎子爹的堂哥,長相醜陋,患有駝背。
這人一生都冇有討到媳婦,但不得不說,他是一個好人。
在我的印象裡,王駝子孤家一人,冇有子嗣,對我們這些孩子非常好,哪怕是我這個傻子。
除此之外,王駝子是個非常勤快的人。
在水庫附近和虎子爹弄了幾個養魚池,經營的非常好,賺了不少錢,誰家辦個事,這魚蝦之類的,都是他免費送出去的。
逢年過節,村裡人基本都會收到王駝子送上來的新鮮魚類。
三年前,王駝子不知所蹤,銷聲匿跡,有人說,他淹死了,有人說,不知道去了哪裡。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從此再無音訊。
後來虎子爹自己經營過一段時間養魚池,過了半年左右,突然關閉,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讓人去隔壁村叫劉瞎子,去了冇有?”
“去了,去了。”
和我爸關係比較好的村民指著抬來的小棺材,不解的問道:“於老大,這王小子不滿十八,裝棺埋後山就好了,找劉瞎子乾嘛?”
“這孩子死的不正常,讓劉瞎子給看看吧,彆太草率。”
我爸走到棺材前,輕微的敲了敲,不自主的歎了口氣。
此時此刻,虎子的爸媽也安靜了不少,隻是抱頭抽泣,冇了之前的癲狂。
半個小時後,天色漸漸昏暗了下來,村頭一陣嗡鳴,有村民開著拖拉機將劉瞎子從彆村接了過來。
這劉瞎子是十裡八村出了名的看事兒先生。
北方這頭將這類人叫做大仙,後來在我入行之後,才明白這類人統稱為北馬,俗稱出馬仙。
劉瞎子六十多歲,拄著柺杖,雙目雖然睜開,但裡麵卻一片渾濁。
在劉瞎子進門之後,我下意識的看著他,而他那雙什麼都看不見的雙眼,也好像直視著我一般。
“劉叔……”
劉瞎子揮了揮手,製止了那人的聲音。
“水裡淹死的,去看看腳腕。”
幾個男人連忙來到了虎子的屍體旁,掀開褲腿,瞬間驚呼起來。
“有冇有手印?”
“有,烏黑的手印,五指還看得清呢!”
劉瞎子點燃了大菸袋,不正常的猛吸幾口。
這種不正常有些誇張,農村的菸葉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這劉瞎子六十多歲的年紀,抽上這幾口,就好像尾氣排放似的,換做正常人,非咳嗽死不可。
這種特殊的行為叫做請仙幫忙。
出馬仙都有自家的堂口,也就是供奉的仙兒,也就是說,這幾口煙不是劉瞎子抽的,而是請下來的仙抽的。
至於這仙兒,純粹是尊稱,實際上就是狐黃白柳灰這幾家。
不同的出馬仙有不同的習慣,後來我見過滴酒不沾之人,喝二鍋頭就如同喝白開水一樣。
等仙兒走了,本人就好像滴酒未沾似的,當然,出馬仙的騙子也是比比皆是。
“安靜點,劉瞎子請仙呢。”
抽了三大菸袋之後,劉瞎子聲音變得有些細膩了些許,彷彿像是個老太太的動靜。
“跟我進屋。”
劉瞎子眼睛看不見,但率先進入了屋內,一屁股坐在了炕上,盤著腿,動作利落。
我爸帶著我也進入到了房間當中,大部分人則是留在了院內等待訊息。
嘬了一口菸袋,劉瞎子指著虎子爹問道:“有個駝背的男人,五十多歲,身上濕噠噠的,從水庫跟著你兒子過來的,就坐在炕頭,你認得不?”
噗通一聲。
虎子爹雙腿發麻,一屁股栽倒在了地上,不停的搖頭,臉色慘白如紙。
我木訥的看了一眼炕頭。
這劉瞎子還真有本事!
因為,我也看得見,一個人影正坐在炕頭。
而他,便是拉虎子下水那人!
“不認得,不認得!”
“你不認得個屁,大仙說的不是你家王駝子?”
劉瞎子揮了揮手,再次猛地抽了幾口菸袋:“你要是不認得,誰都幫不了你,這人說了,要你全家死光。”
我腦袋渾渾噩噩,也不知道如何表達,但我這雙眼睛,能看透不少細節。
劉瞎子時不時的跟王駝子嘀咕幾句,王駝子是團黑影,至於劉瞎子……
他有些古怪,至少我看上去,他不像是劉瞎子,而是一個尖嘴猴腮的麵龐,正在貪婪的吞雲吐霧。
“啥子事兒,你心明鏡的,這人是你害死的,要你不得好死,不為過。”
劉瞎子敲了敲菸袋,繼續說道:“這事兒不好弄,這人不太好說話,你要是認了,我跟他商量商量,放你一馬。”
“那我兒子?”
“你害的,搶人家魚塘,害人家性命,活該!”
劉瞎子伸出手來:“押十塊錢,我給你問問!”
十塊錢,不多,這是規矩。
這錢是大仙給劉瞎子要的,這口菸袋也是要成本的不是。
“問個屁!”
虎子爹十分委屈的哭了起來:“我兒子都冇了,還跟他商量,商量個屁!”
“淹死這王八犢子!”
劉瞎子冷笑一聲,手掌依舊擺在虎子爹麵前:“不商量也行,這是你的事兒,把壓香錢給我。”
“冇有!”
虎子爹也是失了理智,十塊錢的香火也不打算給了。
這一刻,我看到劉瞎子身上的尖嘴猴腮有些惱怒,死死的盯著虎子爹!
“不給也行,反正你也活不長!”
“你說啥,你再說一遍!”
“姓王的,你傻了是吧!”
我爸看到虎子爹這個樣子罵罵咧咧起來:“大仙幫你忙,你自己不知死活,還不給大仙道歉!”
“我兒子都冇了,愛誰誰!”
老王這一刻已然絕望,一根筋的他,已經口不擇言。
這一刻,我看到了劉瞎子身上的尖嘴猴腮在冷笑不已,神情冷漠,就好像看待一個將死之人。
同時,坐在炕頭上的王駝子好像冇有了忌憚,慢慢的趴在了虎子爹的背上,水滴都滴落在了他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