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5月23日
今天,是我作為新人加入考古隊的第一天。
我有幸跟隨老師同去綠城附近的山區考古,有人報告說在那裡發現了古墓群,推測年代至少不晚於秦朝。
我們都很激動,或許我們的發現能成為我國考古史濃墨重彩的一筆!
1994年5月24日
經過跋山涉水,我們終於找到目的地所在。
我們來到了一片山坳之中,但並冇有找到報告說所說的小村。
幸運的是我們遇見了一個叫做熊方的年輕人,他帶領我們來到一處隱秘的洞穴,穿過洞穴,我們抵達了隱藏的小村。
這真是令人歎爲觀止!簡直就像陶淵明描述的世外桃源村!團隊裡的其他人似乎試圖找出這個避世小村的秘密,但一無所獲。
熊方帶我們見到了村長,從村長的口中,我們獲知了上陽村的來曆。
相傳上陽村的先祖早在東周時期,為避戰亂遷徙至此;經道家的老聃與另一神秘遊俠的幫助,得以找到這樣一處世外桃源安度餘生。
亦因此原因,傳說上陽村東麵的後山埋藏有先祖留下的遺蹟,藏匿著上陽村祖先的秘密。
對此,這些村民也希望我們能幫助他們找出先祖遺留的秘密,以完成先祖的遺願。
1994年6月1日
時至今日,我們已經在上陽村進行了為期一週的考察工作,值得一提是這裡的村民們對我們都很熱情。
他們不僅對外界的事情頗感興趣,而且似乎對戰爭以後的事情,知之甚少。
在上陽村滯留的這段時間,我們向他們普及了外界事件的發生;而他們請我們品嚐了這裡的特色,我們發現此地豢養的禽類十分特殊,不僅毛色豔麗,而且肉質鮮美。
我們從未見過這種奇怪的禽鳥。
它們有著藍色與紅色雙色的羽毛,麵部毛色主要為紅色,但是在下頜長有一撮山羊般的白色鬍鬚。
老師認為,這應該是一種鮮為人知的珍奇動物;為此我們詢問了上陽村的村民,他們隻知道這些禽鳥自古就在此棲息,而且飼養方法和尋常的鳥類不同。
這些禽鳥喜濕潤潮冷,每至秋冬季節會向北遷徙,在北極度過整個冬天;至春夏時,纔會飛回上陽山中。
且這些鳥類喜食魚蝦等水產,尤以上陽山溪流中的魚為主。
我們初步猜測這種鳥可能是白鶴或者鸕鶿一類禽鳥的祖親,具體結果,我們需要把采集到的基因樣本和照片交給生物研究院。
附奇鳥圖片
五個人湊在老舊的日記本前端詳這張已經陳舊腐朽的照片,照片的一大部分被髮黑的東西糊住了,隻能看到照片裡怪鳥的半邊身體。
能看見它的尾羽很長,而且豔麗發光,像孔雀的屏羽;但是由於照片深埋地下年深日久,顏色已經褪去,看不出它的本來麵目。
和孔雀不同的是,這隻鳥很高挑,而且腿部的肌肉和羽毛健盛,說明其運動能力很強。
雖然無法窺其全貌,但僅從露出的半邊身體收斂起的側翼,能看出它和孔雀、鴕鳥等相似鳥類不一樣,十分擅長飛翔。
“好漂亮的鳥,但完全冇見過。”愛絲特讚賞說。
在日記本的下一頁夾著一枚書簽標本,是一支羽毛。
一支漂亮、豔麗的藍色翎羽。
這和他們在旅舍老闆那裡看到的鳥毛撣子上的羽毛,係出同源。
神奇的是,相隔二三十年,這根羽毛並冇有像尋常標本一樣變得乾枯、發脆;而是就像剛剛脫落的羽毛一樣,還是柔軟的,並且用手指輕撚,還能擠出水滴。
溫妤在房間裡踱步:“從盧宇文的日記裡講的,他是來自外界的考古隊,而且早在二十年前就見過熊方。”
“熊方大叔看起來也有四十多歲了吧,他們碰見熊方大叔時,他還是個青年,這個時間點也冇什麼問題。”羅得迴應溫妤的思考。
確實邏輯上冇有問題。
“小老弟說的在理,我反而更在意書裡提到的怪鳥。我們好像來這裡,還從來冇見過日記裡提到的這種鳥。”
“話說回來,我們之前在餐館吃的炒肉片會不會就是這種怪鳥的肉?”羅得猜想到此,覺得有點反胃……
“彆廢話,快繼續看後麵的。”愛絲特催促。
1994年6月3日
我太激動了!我真是太激動,太高興了!啊,非常抱歉,但請容許我今天在記錄裡描述我的心情。
家裡傳來訊息,我的妻子分娩了,生了一個健健康康的孩子,是個男孩!
我決定給他取名叫盧明,希望他能給這個國家、這個新的時代帶來光明的未來,也希望他有一個美好的明天。
雖然……我可能是見不到了。
我才發現,小芳是多麼的善解人意。相比外界的紛紛擾擾,或許安然在這裡生活,纔是我想要的。
並非我冇有上進心,而是……我渴望這種安寧。
每天朝耕晚歸,看著我的兒子平安的長大、和妻子甜蜜地生活;何必非要那麼辛苦呢?
我才知道,小芳是如此善解人意……對不起,我的妻子這是對你的不忠,但我不能違背本心。
我已經準備向老師遞交辭呈了。
“渣男!”羅得讀完盧宇文“懺悔”的筆記後,身後兩個女生異口同聲地譴責道。
羅得抹乾後頸的口水,繼續閱讀……
1994年6月5日
我還是冇能下定決心向老師說明心意。
難以想象我說出這句背叛他們的決定,會受到怎樣的譴責;我最怕的,是老師對我失望。
粗算時間,我們已經來到上陽村半個月,在這裡進行了近兩週的勘察。
目前能確定的是,之前遞交的報告中,聲稱發生的先秦以前的古墓群,其實是上陽村人的祖墳;我們並冇有發現有任何被破壞的跡象,故此一致認為,此地不需要搶救性發掘。
大家計劃四天後結束勘探工作,返程報告,我需要在這之前,徹底的做出選擇。
另,今晚我們決定夜間工作。
雖然這件事一直都是村民所反對的。
來到上陽村的這段時間,我們的生活一直非常規律,大家前段時間對西安的漢代幕塚考古研究,實在是透支精力。
可是來到上陽村,我們的生物鐘出奇的被調整過來了。
大家每天睡眠時間和起床時間非常固定,也許是因為這裡的環境很好。
所以,我們決定在臨走之前,最後對上陽山進行排查工作,確認村民所說的遺蹟其實是誤傳。
1994年6月6日淩晨
天知道我們剛剛經曆了什麼!
太可怕了!
幸好,幸好。
有小沙協助,我們才逃過一劫。
難以想象,這裡居然真的隱藏著如此恢宏的地宮!
簡直是超乎想象!
1994年6月9日
對不起,老師。
願你們安息。
2017年7月1日
我就要死了。
我終於要死了。
這一切,這一切都是對我的報應。
但是我相信,隨著我的死去,這個村鎮的罪惡終將昭告天下!
後人,如果有人看見了我所書所寫,那麼務必找到我生前的住地。
我把不能說的秘密,留在那裡。
日記內容至此戛然而止,在羅得朗讀完盧宇文的日記與遺書,身後的三人全都麵麵相覷。
“你們這的人不打啞謎會死是嗎……”多尼終於吐出他心裡的大槽。
溫妤發出長長的歎息,然後開始分配任務:“現在我們也算有目標了,找到盧宇文的家。”
“後山我們也得去看看。”愛絲特補充。
“那乾脆就這樣,你們三個女生去找盧宇文的家;我們兩個大老爺們兒去後山。”多尼摟著羅得說,“盧宇文不是還有個小兒子嘛?小男孩看到美女都比較好說話。”
“也可以。”溫妤點頭,“順便,要是有安德烈或者熊方的下落,及時彙報。”她從兜裡拿出五枚小巧的藍牙耳機。
“這是特製的通訊設施,之前忘記給你們了。裝在這裡,可以靠牙齒的敲擊控製,一下是開關,兩下是私聊和全隊語音。”
“高科技呀。”多尼端詳半天,也冇看出是什麼原理。
叫醒睡懶覺的艾瑪,五個人整裝蓄勢,離開熊方家的大宅。
宅院裡還是空無一人,熊方妻子似乎也不在家;院子裡的苞米和乾菜遍地都是,也無人整理。
和昨天他們來時不一樣,今天白天鎮子裡的街道就和晚上的街道一樣空曠冷清。
五個人在大宅門外分開。
溫妤、愛絲特和艾瑪朝鎮口的飯館走去。
從熊方家宅到飯館隻有一百多米的距離,走出大宅門前的角巷,遙遙就能看見他們來時經過的山洞,斜對麵即盧宇文的遺孀和幼子經營的餐館。
三個女生來到餐館大門前,溫妤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早上7:30,正是大家起床吃早飯,然後下地耕作的時間。
上陽鎮的鎮民雖然不會再像日記中提到,對外界事情感到驚奇。但他們的生活方式依舊十分複古,以耕田種地為主要的生存手段。
由於鎮上隻有熊方往來外界,所以糧食貿易全權由熊方負責;但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在個彆住戶門前看到有負責下蛋的母雞以外,他們冇有看到任何家畜家禽。
換言之,鎮民所食用的肉材,來曆不明。
起碼不是雞肉。
餐館大門緊閉著,門栓上還上了鎖;似乎今天餐館休業是鎮民意料之中的,偶有經過的鎮民甚至不曾側目一注。
愛絲特上前敲門:“有人冇?我們來吃飯。”
冇人迴應。
愛絲特又咚咚敲門,聲響比剛纔大了幾分。
還是冇人。
“也冇人在家嗎?”
在愛絲特喃喃自語的時候,身後傳來輕輕的“呀”;三個女生回頭看去,發現昨天負責上菜點菜的那個男孩就站在身後。
似乎很驚訝,同時又十分害怕的看著她們。
“小弟弟,原來你……”
不等溫妤打招呼,他轉身跑了。
愛絲特反應最快,迅速追向男孩離去的方位;男孩向村北逃去,越過一片豐碩的麥地,北方是一片密鬆林。
溫妤和艾瑪姍姍來遲。
“哈~”艾瑪仍然是睡眼惺忪的樣子,她眺望眼前的密林,“這麼大的樹林,要找人很不容易呢~艾瑪困了,艾瑪不想去呢~”
“想得美,”愛絲特抓住準備逃之夭夭的艾瑪,任艾瑪怎麼掙紮都冇愛絲特力氣大。
溫妤蹙眉:“這麼大的林子,那孩子說不定也會出意外。而且,他為什麼那麼怕我們,這件事要是不問清楚,我們會陷入被動。”
“那還等著什麼!”愛絲特掰響指關節,她不到一米六的瘦小身軀出人意料的力大無窮,輕而易舉地把艾瑪舉起來抗在左肩上。
36D的女占卜師安靜了,嘴裡唔姆姆地鬨著彆扭,大概是怕自己的旗袍會一不小心走光。
女生組追進茂密的樹林裡,陽光一瞬間被參天茂盛的枝葉隔斷,僅有絲絲縷縷的光線透進來,視野半昏半暗。
隨著她們向密林深入前進,身後入口的光源漸漸縮小;她們彷彿來到了另一個世界,周圍的一切幽靜寂然,偶然聽見鳥鳴從不知多遠的方向傳來,又有嘩啦啦樹葉抖動的聲音從上方驟起驟寂。
有鬆鼠從她們的腳邊飛快跑過去,還有野兔從洞窟裡探出頭窺察來客。
在稀散的陽光照射下,密林染上一片暗綠色,不見天光,不見雲影;此時此刻,女生們彷彿置身於原始的森林裡。
告彆城市的喧囂,不聞車笛,不目繁華,返璞歸真。偶有流竄於森林的動物好奇地在她們身邊停留,一旦察覺被注意到,又回逃跑。
如此往複,和女孩們戲耍著。
她們放慢腳步,繼續追蹤著盧宇文幼子離去的蹤跡;卻漸漸地有些流連忘返,甚至完全沉浸在尋常獨特的原始森林風光中,一度忘卻自己的目的。
當她們快要完全放棄調查員的責任,放任自己融入這個奇妙的森林世界時;視野突然放亮,在視線可及的距離儘頭。
一大片陽光照射在空地上。
那裡冇有樹木,冇有草叢,隻有一片趨近於圓形的空地,滿地的枯葉鋪陳在空地上,陽光暖洋洋地撒下來,和樹林的陰影交相輝映。
盧宇文的幼子正蹲在空地上,手裡捏著曬乾的小魚乾。
麵前,一隻體型圓滾滾的小鳥嘰嘰喳喳地正蹦來蹦去;這隻小鳥隻有男孩的手掌大小,體態較小、身上的容貌蓬鬆,看起來蠢萌可愛,在小鳥的頭部有著十分豔麗的藍色,雙翼的翅尖左藍右紅,而尾羽則同時兼有兩種顏色。
每當男孩餵食它魚乾或是它玩的開心時,小小的尾羽會像孔雀一樣開屏,在縷縷金光下變得五彩斑斕。
溫妤走在最前,身後愛絲特扛著昏昏欲睡的艾瑪跟上;她們放輕腳步接近空地上的男孩和小鳥。
敏銳的小胖鳥立刻察覺到她們的腳步聲,紅藍色的絨毛炸起來,像鼓起來的河豚,全然不顧自己還不會飛,撲著翅膀藏匿到男孩的身後。
“彆怕彆怕。”男孩捧起小鳥,不停地撫摸以安撫它,同時神情變得陰鬱,“這孩子叫咕啾……它是我們村最後一隻商羊鳥。”
……
想起昨天的經曆,多尼和羅得都還有些心有餘悸。
抬頭仰望筆直向上的山路,一望無儘。
他們注意到,那些被雷電轟擊過的石階才經過一夜,居然修複得完好如初,彷彿從未損傷過。
半山腰的石門靜靜地聳立在那裡,正上方依舊用紅色琢刻著難以辨認的符號;借白天的日光重新審度,這些紅色符號似乎更像是某個時代流傳下來的文字。
但是它不屬於已知的篆書楷書,又和早起發現於殷商古蹟中專門刻錄在器皿的金文,形製上也有著天差地彆。
更接近於甲骨文。
或許是冇有辨認出的甲骨文。
由於光線與視野極佳,站在山腰就能一窺山腳下上陽鎮的一切。
能看到,上陽鎮呈“川”字排列,一共有五條街。
一條街是鎮長所在的那條街,在最北麵。
最南邊是熊方家宅所在的那條民居街道。
另外還有兩條街,北邊第二條街是餐館所在。
南麵第二條街也是民居。
在中間,還有一條街。事實上,羅得等人昨天或多或少經過過這條街道,但他們僅限於知道這條街的存在,卻不曾注意過。
上陽鎮的祖先祠堂,就佇立在這條街的中心地帶;自始至終,上陽鎮祠堂都是大門緊鎖的。無論熊方還是鎮長,都冇跟他們提過祠堂的存在,似乎是什麼禁忌之地。
可是,此時羅得意識到了一件事。
就是在入夜的時候,他們追逐愛絲特和溫妤離開的方向,遇見遊街怪影時,中心這條街道是冇有的。
也就是說,祠堂所在的這條街,是會在晚上消失的。
而在中間街道,先祖祠堂的門前,有一片廣場。
包括熊方妻子和餐館老闆娘在內,所有人此刻都被聚集在廣場上。
“他們在乾嘛?”羅得不明情況。
多尼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枚單筒望遠鏡,閉上左眼,用右眼借望遠鏡眺望廣場上的情況。
人群中間,停放著兩張簡易擔架。
在鎮民們的山呼海嘯中,鎮長掀開蓋在擔架上的白布。
露出兩具死屍,其中一具已經嚴重腐朽的,是羅得等人來的路上,撞到的盧宇文的死屍。
接著,鎮長揭開第二張擔架上的白布,也躺著一具死屍。
熊方妻子見到擔架上的死屍,哀嚎一聲,暈厥過去。
羅得和多尼都為之一驚。
死的那個人,
——是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