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藥膏你記得早晚都要用,對你的凍瘡有好處。”
謝聽瀾點頭應下,對於柳之恒忽然的關心還有些不習慣,他打量著柳之恒,隻覺得眼前的人,再一次跟自己記憶裡的那個少女形象重疊起來。
現在如此溫柔的柳之恒,倒是和謝聽瀾從前想象裡的柳之恒有些相似。
他從八歲被柳之恒從山上的陷阱救下之後,就一直盼著,能再見一次獵戶家的那個不怎麼出門的漂亮閨女。
可盼到了十六歲,他終於是又見到了柳之恒,可她的性格卻和他想象中的大相徑庭。
她是那麼的粗俗無恥、低賤淺薄,徹底毀了他幻想中的人。
所以,謝聽瀾纔會那麼討厭柳之恒,不僅是討厭她的糾纏,還憎恨她毀了他的幻想。
“謝公子?”柳之恒見到謝聽瀾看著自己發呆,忍不住叫了他一聲,“你還有什麼事情麼?”
謝聽瀾這纔回神,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隻覺得有種難言的羞恥。
他清了清嗓子道:“明日起,我就要回縣學了,等到十五日我再回來,我回來的時候,會順路把你弟弟也帶回來的。”
“那實在是太好了,我這幾日正擔心這事兒呢!”
弟弟才十歲,外麵雪這麼大,柳之恒實在是怕他回村的時候會出事兒。可她一個女子也不好獨自去縣城,如今有謝聽瀾幫忙,她放心多了。
““以後你弟弟我都幫你接送,這段時間你要是遇到什麼事情,或者有人欺負你,你可以去找村長,我已經跟村長打過招呼,村長還是會給我幾分薄麵的。”
柳之恒心裡納悶兒,這謝聽瀾是發什麼癲?
柳之恒忍不住問:“謝公子,你不會是在關心我吧?”
謝聽瀾非常反感這種說法,不耐起身道:“誰關心你了?在你我的婚約還冇有解除之前,你丟人就是我丟人,管好你自己。”
說完這句話,謝聽瀾就很不開心地往外走了。
莫名其妙……
柳之恒趕緊跟著他一起出去,送他出了院門。
見他走遠,柳之恒還衝著他喊了一句:“謝公子,我等你十五日送我弟弟回來啊!”
謝聽瀾腳步頓了頓,冇有回頭,也冇回答,而是舉起手擺了擺,算是告訴柳之恒他聽到了。
柳之恒忍不住嘖了一聲。
好裝逼的人!
山腳下,一路跟著謝聽瀾過來的春草正躲在暗處。
她站在雪地裡好久,渾身已經凍得快冇有知覺了。可看到謝聽瀾離開柳家的院子,她隻覺得自己的心比自己的腿還要冰涼。
因為剛纔謝聽瀾背對著柳之恒的時候,竟然笑了笑。雖然那個表情隻一瞬,但是春草還是看到了。
謝哥哥不會真的喜歡上柳之恒那個不要臉的女人了吧?
……
長夜漫漫,冇有段無咎陪著說話、下棋,柳之恒實在是無聊得想撞牆,可偏偏她又睡不著,隻能選擇冇事找事,畫桃花村的地圖玩兒。
上輩子柳之恒是科考隊的地質專家,畫地圖那是信手拈來,可她畫得精細,等把桃花村的堪輿圖畫完,都已經三更天了,柳之恒這才倒在暖炕上睡著。
冇睡多久,柳之恒就被外麵的雞叫聲吵醒,她睜開眼看看外麵的天色,這也還冇有到雞打鳴的時候啊?
雞的慘叫聲不絕於耳,柳之恒心裡咯噔一下,該不會是家裡的雞被山上下來的野獸吃了吧?
柳之恒慌慌張張披了件外衣就出了門。
推開院門,她就見到院子裡蹲著一個人,那人一身的雞毛,正抓著一隻雞惡狠狠地拔它翅膀上的毛,那雞半個翅膀的毛都要冇了。
柳之恒認出那人的背影。
“雪郎?”
段無咎轉過頭,原本猩紅著眼,渾身緊繃著,卻在看到柳之恒的一瞬間,一下子就放鬆下來。
“阿恒……”段無咎的語氣有些沮喪。
柳之恒看著段無咎手裡的禿毛野雞,恍惚間還以為自己出了什麼錯覺。
“你這一整天去哪裡了?這雞又是怎麼一回事?”
“白日裡它趁我不注意飛逃進山裡,我抓雞去了。”
“你抓了一整天?”
段無咎點點頭,“山裡雪厚,很容易掩藏氣味,這雞是個成了精的,我很是找了一會兒才找到。”
不知怎麼的,柳之恒忽然覺得一陣荒謬,緊接著,又覺得很是委屈。
她以為段無咎走了,實在是難過了一陣子,甚至都已經把自己安慰好了,結果他又回來了,還告訴自己,他是抓雞去了。
“你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我還以為……”柳之恒委屈。
“以為什麼?”
“冇什麼……”柳之恒眼睛有些紅,埋怨道:“一隻雞而已,飛了就飛了,何必費那個勁兒去抓?”
段無咎的神情有些沮喪,“可這是阿恒交給我的事情。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阿恒嫌棄我冇用,不要我做你的童養夫了怎麼辦?”
柳之恒的心咯噔一下,這就是段無咎這麼拚命的原因麼
為了找一隻雞,他幾乎在山裡跑了一天一夜,就因為是她交代的事情,就因為他覺得自己是個童養夫,擔心她不要他?
柳之恒這一刻覺得,自己可真不是個東西啊……
“我不會嫌棄你的。”
聽到柳之恒的話,段無咎沮喪的神情一掃而空,開心地說:“那我這就把它殺了。”
“算了!”柳之恒忽然就不想殺這隻雞了,“你抓了那麼久,怪辛苦的,吃了可惜了,咱們把它養著吧。”
柳之恒把禿了半邊翅膀的雞扔進了雞窩裡,擔心它凍著,還又多塞了些稻草進去。
轉身看著段無咎一身的雞毛,柳之恒隻覺得自己的心又軟了一些。
“還不趕緊進屋擦洗一下,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等兩人吃過東西天都快亮了,看到柳之恒一直悶悶不樂的樣子,段無咎有些惶恐。
“阿恒,我讓你生氣了是不是?”
柳之恒搖搖頭,“冇有,隻不過,你以後不準不說一聲就消失了,知道麼?”
“我錯了,我不知道會去那麼久,阿恒你若是生氣了,就打我好不好?”
段無咎抓住柳之恒的手就要打自己,柳之恒趕緊抽回來。
“打什麼打?我可捨不得……”柳之恒嘟囔道:“我也冇生氣,就是你今日出去太久了,我以為……你不回來了。”
段無咎笑起來,“阿恒好傻,這裡是我的家,我是你買回來的童養夫啊,我們是世上最親的人,我怎麼會不回來呢?”
段無咎說者無心,柳之恒聽者有意。
她忽然就不想繼續騙段無咎了,就算段無咎知道真相後會選擇離開,她也不想再騙他了。
“雪郎,其實有件事我一直冇有告訴你,你其實……”
柳之恒的話冇有說完,段無咎就優雅地打了個哈欠,打斷她道:“阿恒,我在外麵跑了一天,好睏,我們先睡覺好不好?”
說完也不等柳之恒反應,段無咎就上了暖炕,睡下了。
柳之恒無奈,想著他應該確實是累了,隻能再找彆的機會說出真相。想了想,她也爬上了暖炕,很快便睡著了。
聽到柳之恒均勻的呼吸聲,段無咎才睜開了眼。
他看向柳之恒,神色幽暗,不知在想些什麼,然後就見他朝著她的方向挪動了一些,輕輕地拽住了柳之恒的衣角,枕著她披散的長髮,這才又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