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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爾小說 > 願與昭昭共白頭 > 第二章 捨不得,放不下

第二章 捨不得,放不下

山下不遠有棵老槐樹,不知道多少年了,樹皮都龜裂了。老槐樹邊上就是林長生家,也是昭昭的家。

樹枝圍起來拉起來的籬笆院牆,竹子編製的籬笆門,兩邊打了兩個木頭樁子,這樣一圍就成了個院子。

院子裡麵種了幾壟菜,這會兒才冒芽,倒是那籬笆上麵纏繞的喇叭花,在這金秋時節依舊鬱鬱蔥蔥,眼見黃昏已至,午間那無精打采的花朵都打起精神再度悄悄的展露頭角。

裡麵有三間相連的草房,邊上則是單獨的一間灶房。灶房邊上,有一隻體型偏大的狗臥在那裡閉目養神。

昭昭剛剛到老槐樹跟前,那狗就站了起來,等她進門,狗也到了門口,親昵的用腦袋蹭了蹭她。

昭昭臉上露出了一抹淺淺的笑意,伸手揉了揉狗頭:“黑子,祖母不在家嗎?”

狗哼唧了一聲,立起來的前爪收了回去,大搖大擺的跟在昭昭後麵朝堂屋走去。

還冇有到門口,就聽見屋裡麵傳來的斷斷續續的咳嗽聲,接著就聽見林長生在屋裡問:“昭昭?”

昭昭應了一聲:“長生哥,我回來了!”

說罷將揹簍放進堂屋裡頭,黑子一下子嗅到了活物,再一次立起來趴在揹簍上麵,用前爪去刨揹簍上麵的柴苗。

昭昭伸手拍它的狗頭,輕叱了一聲,它搖著尾巴跑了。

昭昭這才進屋。

簡陋的屋子裡麵隻有一架炕,一張桌子,一個木頭箱子。床對著門口,昭昭一隻腳剛剛跨過門檻就能看見林長生正靠在炕上,手上捧了一卷書在讀。

她輕輕的皺了皺眉頭,敏感的聞到了一絲異味。

林長生見她進來,將書收起來,淺笑著朝她招招手。

昭昭過去在床邊上坐了,開始跟他說今天在山上的收穫。

“我得了兩隻兔子,一隻野雞,還挖到了一支山參雖然年份不久,但是拿來燉湯足夠了。我還套到幾隻榛雞,回頭熬飛龍湯給你喝。”

“還摘了五味子跟毛梨,回頭在罈子裡捂幾天就可以吃了。”

林長生冇有說話,看著她,靜靜的聽著她說話,手握著她的手,輕輕的摩挲。

昭昭的手,很粗糙,手掌上麵都是繭子,手指上麵好些疤痕,反觀他自己的手,白皙細嫩,白的幾乎透明,可以清晰的看見手背上的筋脈血管。

昭昭的臉和她的手一樣,因為經常在外麵跑,曬成了小麥色,卻又帶著一抹健康的紅潤,嬌俏挺立的鼻子上麵,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顧盼生輝,無需開口說話,隻需看著,那嬌憨之態讓林長生的整顆心心都要化了。

他想著,若是自己有一副健全的身子,定然好好的護她寵她,為她遮風擋雨。而今卻反過來要她小小年紀為自己整日奔波操勞。

昭昭不知他這麼一會兒功夫心裡就想了這麼多,說完山上的事情便起身:“我先去給你煎藥,然後晚些就把飛龍湯燉上。”

“等一下。”

剛剛站起來,林長生就拉住了她:“昭昭,我有東西要送給你。”

昭昭瞪大眼睛歪頭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眸子裡麵滿是期待。

林長生臉上的笑意就更濃了,從枕邊拿起一物遞了過去。眼睛一直在昭昭臉上,看著她滿臉的欣喜,自己臉上的笑容也不知不覺的一點點放大。

“喜歡嗎?”

昭昭嗯了一聲,用力的點點頭。

手中是一支木簪,極普通的木簪。特彆的是簪子的另一端用線綁了一隻鵝黃帶綠的蜻蜓在上麵,展翅欲飛。

蜻蜓是用棕葉的葉心編的,極為精緻,遠遠看去,跟真的一樣。

“昭昭,還有三個月你就及笄了,這個給你做及笄禮好不好?”他身無長物,連院門都輕易出不去,一年四季湯藥不離,家裡麵若不是有昭昭在,早就熬不下去了。昭昭及笄了,是大姑娘了,可他連一件衣裳都給她買不了。

說是他買了昭昭回來,實則,他欠昭昭良多。

這蜻蜓,他偷偷琢磨了大半年了,這是編的最好的一隻。

昭昭把玩著手上的竹蜻蜓,愛不釋手,毫不吝嗇的表揚他:“長生哥,你太厲害了。”

說完將簪子放回枕頭邊上道:“我先去煎藥,晚些的時候再看。長生哥你躺一會兒,不要再看書了,太陽落山看書會傷眼睛的。”

林長生點頭應了,順從的躺下去,側目看著她出屋,聽著她的腳步聲在外麵不時的走動,林長生輕輕的閉上眼睛,扇貝一樣的睫毛微顫,一滴溫熱的淚珠從眼角滾落。

他親手替昭昭做的髮簪,哪怕再寒酸簡陋,他也希望及笄那日能親手給昭昭插在髮髻間。

然而他知道,自己怕是熬不到那天了。

從小他身體就不好,一天吃兩頓飯,藥卻要喝三回。哪怕他很少出門,他也知道村子裡麵的傳言,說他定然活不過十八歲。

他不信,他努力的喝藥,努力的吃飯,努力的想活下來。

然而天不遂人意。

他能感覺得到,這副身子已經到了油儘燈枯的時候了。

這樣也好,冇有他拖累,祖母不必那麼辛苦,昭昭不必那麼勞累,但是他還是捨不得,放不下啊!

大哥林長貴去邊防已經六年了,杳無音訊,生死不知,他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大哥一麵。

還有昭昭,他的昭昭,自己要是死了,她怎麼辦?

他身體不好,心思卻比常人要通透,自家祖母當初買昭昭回來是為了自己,對此,二叔三叔那邊意見不是一般的大,若是自己不在了,她還會對昭昭好嗎?

許是心思鬱結的緣故,他的精神又恍惚起來,按捺不住咳嗽幾聲,一股子腥熱一下子就從喉頭冒了出來,他急忙抓了枕邊的舊棉布去捂嘴,和先前一樣,又是血。

不過一日功夫,那塊洗的發黃的白棉布上麵已經沾染了好幾處血汙。

大口的喘息,讓胸口不那麼疼,半響才緩過氣,將布摺好,有血跡的地方都藏在最裡麵,然後壓在了枕頭下麵。

外麵傳來張氏的聲音,他想了想,從床上起身,套上鞋子,扶著門,緩步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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