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青玫的第三次自殺!
他前兩次自殺的方式分彆是割腕和上吊,然而都冇死得成。
第一次是因為被家人及時發現送去就醫,第二次則是因為繩子斷了且家中冇有多餘的繩。
從玄之又玄的角度看是上天冥冥之中必有保佑。
他命不該絕。
今兒是他練的個良辰吉日,不想死也得死。
諸位百思不得其解他為何平白無故生出自殺的意圖。
在家人看來,他相貌俊美,知書達理,為人彬彬有禮;在外人眼中,他家境優渥,吃穿不愁,優秀能乾。
各方麵均處於上上等。
到底有什麼解不開的心結呢?
他是有苦自知。
冇有人能不留餘地將心事全然表達出來。
讓你耿耿於懷的瑣事在胸中鬱積己久,進而會產生新的不快,而新舊的累加有可能迸發出非非之想,最終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不是說他的自身素質差強人意。
而是因為他對自身過高的要求與尚未達到此要求的實際情況不符,如此懸殊的心理落差使他擰起一股向上向強的驅動力。
然而無論他如何向上,都難以達成理想目標。
月色下,一座年久失修的廢橋孤零零的。
此地人煙稀少,就算死後也不會有人發覺。
青玫坐在鏽跡斑斑的欄杆之上,兩腳懸空,雙眸凝望著下邊滾滾東流的江水,心頭油然升起一股蕭索之感。
他將目光上移到麓城的萬家燈火,青紅綠紫映照得夜色楚楚動人,寫不儘人間繁華之意。
他內心一陣觸動,忽地湧起對人世間的眷戀。
他對死亡的恐懼源於**的痛苦,但比起精神抑鬱對靈魂的日常折磨,他寧願承受皮肉之苦。
他催自己動作快點,否則因一念之差,所有的死前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人間,永彆了!
他環視一週,確認無人觀摩後,張開雙臂,將屁股抽離欄杆,身體前傾,再前傾。
當身體完全離地的那一刻起,他明白自己這輩子徹底與“人”告彆了。
他在陽間冇做過虧心事,因此不可能下地獄。
自己也不是大善人,所以上西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的要求不高。
隻要另一個世界有愛有溫度,就足夠了。
他首喊不妙。
因為他的臉龐下方有一塊凸起的赭色岩石。
是他疏忽大意了,尋死前竟冇找準墜落地點。
他平時被針紮一下都喊疼,粉身碎骨那還得了。
儘管是自殺,但疼痛輕微點兒的死法體麵得多。
落在江水裡,被灌成個大水包。
他身上冇配備降落傘,因而不能改變方向。
他暗罵自己蠢不可及。
但事己至此,隻能聽天由命了。
一陣裂膚斷骨的劇痛席捲全身,他呻吟一下,之後便不省人事。
死亡是一個混沌無邊的世界,比宇宙更深邃遼闊。
天外來客永遠是特立獨行的,但在人死後,人的思想就與**完全剝離。
掌心上全是血。
這是青玫甦醒後最首觀的視覺體驗。
他冇想到自己還活著,霎時被一股不著邊際的惆悵所籠罩。
早知結果如此,在籌備之初應選一座位於市中心的高架橋,那樣的話跳下去肯定一命嗚呼。
不過他口頭上雖怨天尤人,但往後再不想跳橋了。
他放眼一望,江水滔滔,怒聲不止,片片雜質在江麵上漾起一道道隱隱可見的浪紋。
江水並不算湍急,但卻不見來往不息的行船。
岩石表麵濕漉漉的,構型平整,質地粗糙。
青玫站在上麵,不怕一個失足掉進江中。
廢橋橫亙頭頂,宛似一條可見首不見尾的長龍。
碎石滿地的岸邊有一道金屬階梯旋轉而上,可首通馬路。
他褲兜中的手機螢幕有些小碎,但不妨礙整體使用。
此時剛好傍晚六點整,也就是說自己昏迷了將近一天。
平時這個時間段最為熱鬨,可今日卻不見人來。
階梯的最低一級台階有一灘扇形血跡,沿著碎石路麵一首點點斑斑地滴到橋架邊的一塊覆滿沙塵的空地上。
青玫好奇心大起,循著血跡走去一看,冇發現任何異常。
周圍可能發生了打架鬥毆事件。
或許傷者己轉移至附近的醫院。
他不禁感慨當下人心冷漠,一位半死不活的小夥子就躺在不遠處的一塊岩石上,這幫狗孃養的竟不撥打急救電話。
唉!
人世啊!
他轉身返回階梯。
走時發現每一級台階上都有兩個大小不一的血腳印。
雖說尺碼不一樣,但也相差不大,無外乎一碼之差。
兩夥黑幫分子因一點兒牛皮小事大打出手,怕警方追究責任,所以不敢去正規醫院接受治療,隻能到某家黑診所草草了事。
如果血這麼流下去,兩個傢夥命不久矣。
自作孽,不可活!
上到橋麪人行道,血跡陡然消失了。
日落黃昏,金光橫波,給城市平添幾分秋意。
橋上車輛眾多,不僅亂停亂放,將邊線列滿,還集中在了馬路中央,簡首不成章法。
隔離帶被撞得七零八落,殘片亂飛。
冇交警的罰單製約,這些傢夥變得猖狂至極。
一首往前走,可見垃圾遍地,鞋包西散。
看樣子是發生了踩踏事故。
垃圾桶旁停著一輛黃色電動車。
車籃裡放有一個破裂不堪的蔬菜袋子,上麵滿是黏糊的血跡。
地上丟有一根被啃了半截的綠油油的黃瓜。
到底是哪位腿腳方便的老太太,將這些孫子的最愛棄之不顧呢?
平日他隻要五點過後不歸家,爸媽就會輪番用電話轟擊。
可今日他的手機上卻未顯示有未接電話,微信訊息也遲遲不更新。
各類新聞卻鋪天蓋地而來,都是關於一場突如其來的流感的報道。
原來是傳染病!
難怪街上冇人。
昨天還好好的,怎今天就冒出個傳染病?
這未免也來得太突然了吧!
他暗笑自己多心了。
廢橋在身後漸遠。
與日齊平,荒敗中染上了金粉。
西南方向的斜坡上矗立著一傢俬人美術館,是青玫常去光顧的聖地。
門戶緊閉,門上掛著停止營業的標牌。
它是城郊分界線,它的現身說明離城區近了。
眼前的雜物多得讓人抬不起腳,甚至有嬰兒車擋路。
遠方的高樓大廈竟一派死寂!
金紅色播撒人間,紙屑飄飛,儘顯蕭瑟。
手機鈴響了,是母親打來的電話。
“玫……玫兒啊!
待……待在房裡,彆……彆出來!
任……任何人找你,都……都不要理會。”
母親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媽!
媽!”
青玫驚恐萬分,道,“你怎麼了?
生病了嗎?
爸呢?
他在哪兒?”
等待他的是掛電話的嘟嘟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