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
楚子昭緩慢抬眸,朝來人看過去。
是放學回家的楚暖暖。
她先是被楚子昭眼底的鋒芒驚得一愣,然後軟軟叫了聲:“二哥?”
楚暖暖笑容純美,是標準的甜妹。
但她此時眼眶紅紅,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她喜歡校草王耀已經三年了,喜歡到,她以為這件事已經成了兩人之間的默契。
甚至他們還同時保送到了夢中情校。
然而一切都因為楚硯的插足而分崩離析。
都怪楚硯!
楚家家風嚴格,成年之前不僅不能暴露家庭背景,還不許早戀。
楚暖暖不敢說出被楚硯搶了暗戀對象的事情,隻可憐巴巴咬了下唇:“二哥,保送名額的事情怎麼樣了?你今天去找過楚硯嗎?”
她狀似懵懂,卻心知肚明。
以楚子昭的暴躁性子,突然說什麼開車送楚硯上學,就是要在車裡給楚硯一個教訓。
楚子昭掐滅菸頭:“這件事和楚硯無關,我會處理。”
楚暖暖滿眼都是不可置信。
這件事和楚硯無關……怎麼可能無關?明明早上自己哭的時候,楚子昭滿眼心疼,承諾自己要給楚硯好看。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二哥簡直像是變了一個人!
楚暖暖有些擔憂。
像是有什麼東西突然失去了控製。
楚家三兄弟都極為優秀,旁人得到其中之一的青睞,都會受寵若驚。楚暖暖坐擁所有哥哥的寵愛,卻是知道,這仨人是不一樣。大哥楚鎮南是無情的工作機器,情商低到令人髮指,平時隻會通過打錢來表達親情。三哥楚玄和她年齡相近,卻是楚暖暖最懼怕人之一——楚玄是個心理變態,無論是他的敵人還是他的親人,都會對他感到恐懼。
在這三人裡,隻有楚子昭是有血有肉,能在委屈的時候安慰她、替她出頭的哥哥,也是她在楚家最趁手的武器。
然而這樣的哥哥,在今天卻顯得有些冷淡。
楚子昭對這個妹妹依然有著耐心,他摸了摸楚暖暖的腦袋:“不要多想。”
然後視線越過她看向門口。
楚暖暖還在說著什麼。
但楚子昭已經什麼都聽不進。
因為,楚硯回來了。
和楚暖暖回家時的熱絡不同,家裡的傭人冇有一個到門口迎接。兩個佈置餐桌的阿姨甚至還在交頭接耳:
“聽說楚硯小姐要拿走暖暖小姐的大學名額?”
“太過分了……我要是夫人就要把她趕出楚家,讓她自力更生。照我說,反倒是暖暖小姐,更像是夫人的親生女兒。”
楚硯是卡著整點回來的。
楚家準時開膳。
父親鄭淩這兩日在出差,楚玄一貫不著家,長長的餐桌上僅有五人。
大哥楚鎮南穿著戧駁領的西裝,用最貴族精英的做派把牛排切成小份,遞到楚暖暖麵前:“你既然已經定下來保送,就不用在管高考的事情。學校也不用去了,下週來公司裡實習,為以後做準備。”
楚鎮南話裡的的公司,和楚子昭創立的IT公司不同,是真正的業界巨擘,楚氏集團。楚夫人性格溫婉,不愛掌權,她的丈夫鄭淩又是入贅楚家的。因此楚鎮南纔是整個楚氏真正的所有者。
他這句話一出,有兩個意思。
第一,楚暖暖不用高考。保送名額隻能是楚暖暖的,楚硯動不了歪心思。
第二,讓暖暖來楚氏實習,為以後做準備。這是在強調楚氏已經留好了暖暖的位置,說不定還包含了股權分紅——這是兩個弟弟和楚硯都冇有的待遇,足見楚鎮南對她的偏寵。
楚暖暖倒是冇有立刻答應。
因為她還想著去學校找王耀。
但兄妹兩一問一答,成為了餐桌上話題的最中心,楚夫人偶爾加入,內容也是圍著楚暖暖打轉。
長長的餐桌上,楚硯坐在另外一頭,和這一頭的溫情熱絡格格不入。
她甚至還把手機支了起來,刷個劇放鬆放鬆。
餐桌另一頭。
楚子昭終於坐不住了。
今天晚上,他就像是這個家的旁觀者,冷靜的觀察足以讓他發現其中的不對。
除了性格柔婉的楚夫人,整個楚家都在嫌棄楚硯。
吃飯冇人和她坐一起,說話冇她的份,牛排也是剩下的邊角料才分給她。如果不是自己今天突然醒悟,他也是無視楚硯的那一份子。
餐桌上,楚暖暖表麵在和大哥說話,實則注意力一直在有些不對勁的二哥身上。在看到楚子昭端起盤子走向楚硯的時候,她啪嗒一下掉落了手裡的餐叉!
聲音超大。
楚硯也同時嚇了一跳。
她一抬頭,看到楚子昭放大的臉。
楚硯:“……”
桌子這麼長,你坐哪不行,非要和我擠一起?
而且這人手上還端了一盤菜。
金槍魚大腹刺身配炸紫蘇葉天婦羅和海膽。
好像是楚暖暖的最愛。
楚鎮南立刻就沉下了臉:“子昭,你的餐桌禮儀呢。”
楚子昭並不理睬,而是示意楚硯:“你今天身體不舒服,吃點魚補補。”
楚鎮南譏諷:“我以為你在四歲之後就不會再餐桌上亂跑了,你還把暖暖愛吃的東西端走了。”
楚子昭針鋒相對:“你怎麼知道這不是硯硯愛吃的東西。”
硯硯。
楚硯渾身發毛。
她十二歲之後再也冇有人這麼叫過她了!
不過,好像當時這麼叫她的,就是尚且年幼的二哥楚子昭。
係統適時出聲:【你看,我說過,劇情對楚子昭的掌控變弱了。他OOC了。】
楚硯:【他還不如自己把魚吃了,補補腦子。我隻見過給病人喝魚湯的,冇見過給病人吃金槍魚刺身的。】
餐桌上原本熱絡的氣氛陷入凝滯。
楚夫人打了個圓場,這頓晚飯才得以繼續。
餐桌兩頭各聊各的,互不理睬。
楚子昭再次誠懇和楚硯道歉。
“我本來應該在醫院陪你,卻發現了一些被忽略的事情,所以在你情況穩定後就立即回來驗證。我有預感,它十分重要,甚至影響到了我在過去幾年的所作所為。”
楚硯微頓。
破天荒用正眼看向了他。
少女的眼神冷冷清清,卻讓楚子昭心底一痛。
過去的幾年裡,自己一直在漠視她、冷暴力她,可真是個混賬。
楚子昭神情肅然,鄭重其事:“我以前說過,會當個好哥哥的。但我食言了,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
楚硯還冇開口。
【滴,檢測到有年輕總裁向宿主示好,宿主體質-20】
楚硯強行壓製住腥甜的喉頭。
你的對不起我收到了。
但你也彆彌補了。
你這種優質霸總,一口氣能扣掉我20點體質!
要不是有從王耀身上薅下來的點數撐著,她就要表演一個血濺當場了。
再見!
楚硯迅速吃完,逃也似的走了。
身後,楚子昭表情失落。
他腦海裡依然迴響著白天的畫麵,楚硯用細瘦無力的手牽著他的袖子,問他,哥哥,你們是不是都很討厭我……
怎麼可能?
他們從小,可是最喜歡硯硯的。
剛纔楚硯逃走的極快,他不敢追上去,頹然思索了很久,還是給心理醫師打了個電話。
“迴避型人格障礙。”心理醫師解釋:“如果真按照你所說,楚硯被你們忽視了那麼多年,在學校也冇什麼朋友。時間長了,她因為自我評價過低,和持續的社交抑製,表現出了迴避行為。我們稱之為迴避型人格障礙。”
“對你妹妹好一點,彆搞成抑鬱了。她愛做什麼,就帶她去做。”
楚子昭靠在牆角。
煙一根一根的抽。
他欠楚硯的,到底應該怎麼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