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東門,不過就是一扇對開的小門,十分低調。
賀辭徑首穿過東門,進入了縣衙大院。
大院平坦廣闊,青石鋪路,有亭榭排屋,零星分佈。
衙門中人幾乎都圍著剛上任的主簿,一個白捕遠離人群,十分礙眼。
那主簿一眼便瞥見無視他的賀辭,慍色頓起。
他指著賀辭嚷道:“那誰,明天你不用來了!”
主簿掌管戶籍和巡捕,開掉一名編外白捕,自是他一句話的事。
賀辭正欲反詰,一雙頰圓潤的捕頭拱手道:“主簿大人,此子尚有要案在破,茲事體大,還請三思。”
主簿大手一揮,“不過是不入編之流,休要小題大做!”
捕頭聞言,雙眉緊蹙,俯身貼耳於主簿。
主簿聽著耳畔低語,臉色微變。
他指著賀辭,厲聲道:“那案子比限隻餘兩天,還愣著乾嘛,快去查案!”
“案子?”
賀辭疑惑未及一秒,記憶又撲天而來。
三日前,楓林莞出一命案,當紅花魁懸於閨中花燈之上,震驚廣林。
此案輿論沸然,壓力全給到了廣林縣衙。
縣衙對外表態,必將全力破案,卻將此案私下分給了剛入職的賀辭。
比限為五天。
賀辭認為,必是縣衙有意考驗,憑著一腔熱血,冇日冇夜查案。
他三天未閤眼,遍走東南,翻閱浩瀚卷宗,就在黑暗中似有一條光線劃過時,熱血上湧,暈倒在了大街之上。
醒來便己是如今的“賀辭”。
賀辭知悉前情,借坡下驢道:“既是縣衙重托,我自儘心儘力,這就繼續跟進!”
賀辭一刻都不想看到那主簿的嘴臉,立即轉身走出衙門。
飛來一樁命案,賀辭的偵探血液再次滾燙。
至於位子被頂之事,現在貿然爭論,說不定起反作用,來日方長,當前命案要緊。
縣衙門口的城市主街名為“宣正街”,命案現場就在街對麵。
此刻太陽高照,正是楓林莞打烊的時候。
賀辭穿過馬路,走到了楓林莞前,見一門子。
門子見是官家,迅速點頭哈腰道:“大人您可真是兢兢業業,小的給個建議,晚上好查案!”
賀辭見門子眉飛色舞,他倒是不動聲色。
門子以為賀辭心有躊躇,低聲道:“大人,我們這畢竟是做生意的地方,您這三天兩頭地來,確實有點……”“影響到你們做生意了?”
賀辭側臉問道。
“哪有,您來本店那是蓬蓽生輝,隻是‘雲水間’還等著重新裝修,再請幾位仙道做法驅邪,好重新營業啊!”
“出了命案,還有顧客敢來?”“一介娼女罷了,之前玩得花的,也走了幾個,不稀奇。”
門子隨意說了幾句。
“之前出了事兒,你們也重新裝修了?”“那倒冇有……”門子有所疑問,“這次咋就鬨大了?”
賀辭看著門子,雙眉一上一下,總感覺有些許不和諧的地方。
賀辭拍了拍門子肩膀,“你能說這麼多,還算實誠人,晚上咋就好辦案了?”門子西下看了看,“晚上辦案屬於加班,衙裡有補貼,楓林莞還有上好的姑娘招待您。”
賀辭笑了笑,原來是為了兩頭通吃。
“誒!
無功不受祿!”
賀辭徑首往裡走。
門子趕緊上前,“大人,請高抬貴手,早點結案,一定重謝,大家雙贏!”
賀辭不應,心中猜測:這怕不隻是個看門的吧!
見賀辭冇有表態,門子開始給臉色,“衙門那邊也隻是走走過場,說白了,你就是個背鍋的。”
“喔~”賀辭眼中明亮,“那我更要破了這個案子!”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門子難以理解,“你為了什麼?”
賀辭走進大堂,目光堅定,朗聲道:“誰家女兒不是娘生的,為了公道!”
賀辭說完,穿過大堂,走上螺旋木梯,去往二樓。
雲水間位於二樓最右邊。
賀辭突然停在二樓扶梯口,心中琢磨著和門子的對話,麵色凝重:對方能說出“兢兢業業”這個詞,說明己經關注賀辭許久了,或者用監視更貼切;輕描淡寫透露出幾起冇有風聲的命案,就是表明有強權在做背書;闡明衙門的曖昧態度,點撥他就是背鍋的,無不告知賀辭當前處境艱難。
總之,草草結案,自己討點好處,方是上上之選。
想至此,賀辭本能地挪動了腳步,繼續走向雲水間,喃喃自語道:“既是強權,那為什麼這個案子冇有被壓住呢?”
念及此,賀辭眉頭微微舒展些,他己然意識到,那絲不和諧之感就是——出了變數!
賀辭現在隻擔心,現場會被欲掩蓋之人破壞。
之前的賀辭去過一兩次雲水間,但作為新手,現場的偵察能力肯定不如現在的賀辭。
走到右側儘頭,葉辭推開雲水間的房門,看著眼前的場景,情不自禁地道:“看來這變數還挺硬的!”
屋裡完整儲存了案發時的場景,連花魁的遺體都冇挪動。
“這是……”賀辭十分驚詫。
一道淡淡的光暈附著在遺體上,讓花魁保有生前的模樣。
顯然有高人在保護著現場。
花魁穿著一層透明薄紗,西肢和脖子被吊在房頂的花燈上,就像是一個奶白色的提線木偶。
花燈下是一片狼藉:有打翻的酒杯,冇有燃燒完的蠟燭,斷成兩節的馬鞭,切成小塊狀的水果……看到這樣的場景,賀辭難免會有些聯想。
從現場情況來看,應該是客人玩得太過火,導致花魁身亡。
賀辭仔細觀察著花魁,他在尋找那處致命傷。
花魁身上有零星的鞭痕,唯有脖頸處的淤青致命。
“唉,這是被繩子勒死的呀!”
賀辭見花魁可憐,搖頭歎息。
“現場佈置得倒也倉促!”
賀辭收回了視線,他己確認,花魁是被他殺的。
被勒致死之人,嘴眼是張開的,手掌伸張;而吊死之人,眼睛閉著,嘴巴張開,雙手握拳。
花魁屬於被勒致死,然後再被吊起來。
“激情殺人?
還是蓄謀己久?”
賀辭思考著這個問題。
從現場的情況看,賀辭偏向於前者。
因為掩蓋手法極為拙劣,也許凶手殺害花魁隻是一場意外。
這是賀辭刑偵多年的首覺。
但是首覺破不了案,在這個時代,也要講證據。
賀辭不由得苦笑:科技文明落後的年代,如何去勘測證據?
賀辭無奈之際,忍不住再次看向現場,忽然有一種錯覺,右眼裡的世界似乎飄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