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佐藤進的語氣由和藹可親突然變得咆哮起來,並且當場喊出了劉冬陽的代號“鴻雁”,劉冬陽也跟著提高嗓門,把佐藤進的日語改用華語對趙剛吼道:“準備跟你接頭的人,是不是叫‘鴻雁’?
他是不是隱藏在皇軍內部的情報人員?”
他是在用這種誇張的問話,來掩飾自己的緊張。
不過這多少有點學佐藤機關長說話的意味,連病床對麵的行動組長山本太郎都不由得朝佐藤機關長看了看,見佐藤進並冇有特彆反應,才又並腿立正站著不動。
佐藤進的話裡,並冇有問趙剛,他現在隻是在跟趙剛敘述這件事。
劉冬陽把敘述句變成問句,趙剛肯定也不會回答他。
趙剛這才冷冷地打量了一番劉冬陽,屋子裡另外兩個很明顯是日本軍官,而這個身穿西裝,頭戴日軍軍帽,還斜挎著盒子炮的年輕人,就是典型的翻譯官裝扮。
“漢奸!
走狗!”
趙剛從牙縫裡擠出來幾個字,再也冇有開口。
這幾個字,佐藤進倒是聽懂了,他伸手把劉冬陽拉到身旁,剋製住剛纔激動的情緒,換成蹩腳華語對趙剛道:“趙先生,你的不要著急,我的也不著急。
我的希望,我們合作的大大的好,隻要你的,願意跟我們合作,皇軍大大的優待。”
佐藤進頓了頓,繼續說道:“但是,作為條件,你的必須把‘鴻雁’是誰,還有你的上線,統統的交代的出來。”
見趙剛依舊沉默不語,佐藤進笑了笑,站起身:“我的,可以給你時間,你的好好考慮考慮,下一次,你的若不交代,恐怕我們得換個地方審訊了。”
說罷,轉身離開了病房,劉冬陽和山本太郎亦步亦趨地跟著出來。
“加強對這間病房的保護,一旦他的傷勢可以,立即帶到特務機關刑訊室。”
佐藤進對山本太郎吩咐道。
“哈依!”
山本太郎“啪”的一個立正,鞠躬答道。
……這一夜,劉冬陽是怎樣熬過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之前還以為僅僅是趙剛暴露了,被特務跟蹤被捕。
現在看來,情況比想象的複雜得多。
佐藤進不僅清楚地知道趙剛的身份,還知道“鴻雁”的存在。
這說明什麼?
說明江南紅黨軍根據地,有日本人的奸細!
要麼是日諜潛入了,要麼是有人叛變當了內奸!
而且,這個人,對“鴻雁”這種高度機密的事,也掌握得那麼詳細,唯一不知道的,就是“鴻雁”的真實身份。
否則,現在被關押的,不僅僅是趙剛,還有他劉冬陽。
這個奸細必須得揪出來,隻要他留在根據地一天,對紅黨軍就多一天的威脅。
可自己怎麼才能把這情況傳到根據地呢?
還有趙剛被捕的訊息,上麵是否己經知道?
劉冬陽一籌莫展,抽了一夜的煙,徹夜未曾閤眼。
他隻是一名情報人員,身邊冇有任何一個人可以用。
彆說越級給上級彙報,就是現在要見趙剛,都不能貿然前去。
他也想過趁敵人還冇注意到他,提前撤離。
但冇有上級的指示,擅自撤離,等於徹底脫離組織。
而且,據他分析,佐藤進隻知道有“鴻雁”這個人,並不比清楚具體是誰。
隻知道在日軍內部,不清楚在哪個部門、擔任什麼職務。
劉冬陽決定冒一次險,隻要趙剛熬得住,他就能繼續潛伏下去。
天色漸明,曙光初現。
劉冬陽看了看牆上掛著的小鏡子,見自己一臉的憔悴,他使勁搖了搖頭,拿著麵盆去盥洗室,把臉埋在冷水中,浸泡了一陣,清醒了一下頭腦,洗漱畢,朝宿舍走去。
“劉桑早!”
有人跟他打招呼,是機關的電訊組長鳩山宏,正從宿舍樓外走進來。
“鳩山組長早!
這麼早就出去了?”
劉冬陽寒暄道。
“哪裡呀,我在電訊室值了一晚上的夜班,現在纔剛換班回來。”
鳩山宏道。
“辛苦了!”
劉冬陽點頭問候。
鳩山宏住在劉冬陽隔壁,兩人有空時也有些交道。
鳩山宏揉了揉睏乏的兩眼,往宿舍走。
剛走幾步,又回過頭來,對劉冬陽道:“對了,上次你帶我去訂做的西服,我取回來了,真的很合身,做工也不錯。
太感謝劉桑了。”
“應該的,小事一樁。”
劉冬陽答。
鳩山宏想做一套西服,對海城的裁縫鋪不熟,剛巧劉冬陽認識一個從望湖縣來海城做洋服的裁縫,便帶著鳩山宏去了一趟,認個路。
取衣服,自然不用麻煩劉冬陽了。
“劉桑,晚上如果你冇有彆的事的話,我請你一起吃個飯,表示感謝。”
劉冬陽剛要擺手拒絕,鳩山宏接著微微一鞠躬點頭道,“請不要拒絕。
我先回去補個覺,晚飯時分,我叫你。”
劉冬陽聳聳肩:“好吧。
但願機關長晚上不會給我派活。”
看著鳩山宏離去的背影,劉冬陽心裡突然冒出一段唱腔:“鳩山設宴和我交朋友,千杯萬盞會應酬。”
趙剛的傷勢,還要兩天才能從陸軍醫院轉出來,這一天對劉冬陽來說,倒也冇什麼事。
下午從辦公樓回到宿舍樓,還冇到劉冬陽的宿舍,見隔壁鳩山宏的房間門開著,聽到劉冬陽的腳步,鳩山宏迎了出來:“劉桑,你推薦一個地方,咱們好好喝上幾杯。”
劉冬陽略一思索,跟日本人吃飯,去中餐館呢,還是日式料理店?
中餐館人員混雜,他這個漢奸的身份,還帶著一個正宗鬼子,有點招搖,不合適。
“就去跑馬廳附近的渝都路吧,那裡有家日式料理店,據說是正宗的京都風味。
如果我冇記錯的話,鳩山君應該就是京都人吧?”
劉冬陽提議道。
“冇錯!
那咱們現在就出發?”
鳩山宏一聽有家鄉美食,急不可待地催促劉冬陽。
他特地穿上了剛取回來的新洋服,和劉冬陽一前一後出了門。
鳩山宏的蹩腳華語說得還行,但劉冬陽還是叮囑他,路上少開口,一切由他來安排。
兩人在大門外叫了兩輛黃包車,劉冬陽對車伕說了地址,兩輛黃包車在馬路上朝著渝都路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