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素與定安侯府走得比較近的大臣都覺得方禦史的話過於重了。
譽泓帝卻覺得甚是認同,然而雖然認同,身為帝王的他卻還得考慮彆的。
比如,剛從邊城建功回京的周易宏,他做得很不對,可卻不能輕易責罰。
方禦史說完,又有人出來彈劾,同樣是禦史台的,正五品觀察史明廉。
明觀察的意思跟自己的上峰一致,指責周易宏騙婚,德行有虧,人品欠佳。
定安侯府臉綠了。
譽泓帝仍舊安靜的聽著,聽到妙處,還甚為讚同的點點頭。
雖然不知全貌,但禦史台的作用便是替他觀察百官,他對禦史台是愛恨交織。愛是禦史台的臣子們儘忠職守,很是替他觀察百官;恨嘛,也說不上恨,就是有時候也會覺得煩得很。
明觀察說完,便退回自己的位置。
定安侯站不住了,走出來拿著笏板施禮道:“陛下,臣有話辯駁。”
要開始辯論了。
譽泓帝換個手撐龍椅把,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定安侯請講。”
定安侯咬著牙,扭頭看向方禦史道:“禦史大人,本侯知道您的職責就是替陛下觀察百官,監督百官,可有些事情卻也需要真憑實據的。你這空口白牙上下嘴皮子一碰,便給我侯府定下這麼大的罪名,本侯可擔待不起。”
方禦史冷笑一聲:“侯爺想要真憑實據?你們侯府新進了個姑娘,如今盛京都傳遍了。”
長安又稱盛京城,是前朝的王都,段家先祖稱帝之後,便把盛京改為長安了。但改了,這長安中依舊是兩種稱呼來回變換。
定安侯也不惱,再次對譽泓帝施禮道:“陛下,方禦史所言確實不假,但這侯府新來的姑娘卻並非是因為吾兒三心二意,故意為之。”
譽泓帝聽著。
“吾兒在邊城遇險,遭到敵國暗探追殺,生死一線之時是李姑娘不惜清白冒險救下吾兒。試問方禦史,在座的諸位同僚們,麵對這等大義女子的救民之恩,焉能不報?”
不少人聽此都紛紛附和。
一個女子能捨了清白救人,是大義啊。
“是該報答。”
“可張家到底是有族規祖製的……”
“一邊是救命恩情,一邊是張家淑女,這定安侯世子真是……好福氣啊!”
“可張家族規不是說,張家若是夫妻之間有第三人介入,是要和離的嗎?”
不論男女,隻要是張家兒女的婚姻有第三人的介入,張家兒女都是要和離的。
看著殿內的議論,不少都傾向於報答恩情,定安侯的臉上多了幾分滿意。
方禦史嗤了一聲:“嗬,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在邊城那等苦寒之地從敵國暗探手中救下世子?某倒是想知道,她是如何救的?”
定安侯沉聲道:“方禦史,你彆怪裡怪氣的,縱使不可思議,可事實就是如此。”
他們就是咬死了,李悅菀在邊城舍清白救下週易宏,這等大恩,他們定安侯府是必定要報答的。
當然,張家女也不可能放走,皇後孃娘兩年前親自保的媒不說,如今切結書已經寫下,張家女都不介意,外人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
定安侯固然生氣,但很是淡定。
天塌下來,還有娘娘在呢。
殿上開始吵鬨起來,禦史台咬著不放,並要定安侯拿出李悅菀救人的證據。
定安侯也早有準備,一一應答。
譽泓帝有些口渴,轉頭看向邊上的小太監。
小太監忙端上茶水過去。
譽泓帝喝了兩杯,低聲問:“叫禦廚準備皇後愛吃的,朕午膳過去。”
小太監應是,退出去了。
譽泓帝坐直了,繼續聽下方的吵鬨,當然,他也忍不住好奇,看向工部尚書張嘉祥。
這一看不打緊,張尚書竟然偷吃點心。
譽泓帝:“……”
人家禦史台為了你家閨女吵得麵紅耳赤的,你這……不厚道吧?
一個時辰之後。
譽泓帝發話,讓禦史台這邊的人自己想辦法查明真相,若當真如他們彈劾的一樣,便依法處置,還張家女一個公道。
方禦史應是了。
定安侯不太情願,卻也冇有辦法了。
張老太爺束手握著自己的笏板,看向禦史台的視線裡透著幾分感激。
方禦史卻連眼都冇瞧過去。
早朝散去,文武百官三五成群的走。
定安侯想要跟張老太爺說話,卻發現他在後麵磨磨蹭蹭像龜爬,周圍有人來跟他攀談,他也就不再多想,跟著同僚邊說邊走。
同僚問起事兒,定安侯便歎氣起來。
“我那兒媳啊是個極好的,聰慧乖順,對家中長輩甚是孝順。可這一次,那李姑娘舍清白救了我兒,這救命的恩情我們定安侯府是一定要報的。汐音那孩子生氣也是應當,隻是我們冇想到她會那麼生氣。”
同僚:“此話怎講?她鬨起來了?”
定安侯:“唉!我這做公公可不好說,不說了,不說了……”
同僚卻一副明白了的樣子,安慰著定安侯出宮去了。
後麵,禦史台的幾個卻都聽到了。
明觀察攏著袖子,蹙眉道:“到底是怎麼?”
旁邊的同僚挑眉,嗬了聲道:“明兄這都不懂?”
明觀察眼珠微轉,驟然明瞭的一拍額頭,不敢置通道:“這……他好歹是個侯爺啊。”
怎麼能學那些個下作醃臢的小人手段,在言語上暗地裡給自己的兒媳挖坑壞名聲呢?
這時,身後傳來一聲輕咳。
明觀察和林左諫對方禦史施禮。
“方大人。”
方禦史看了眼那邊已經走遠的人,說道:“此事勞煩諸位上心。”
林左諫道:“方大人放心,這些都是我等的職責。”
身側後方,張老太爺小碎步跟在後麵,束著耳朵聽。
方禦史回頭看去,張老太爺立刻齜牙:“嘿嘿。”
方禦史:“……”
——
定安侯府。
午膳剛過半個時辰,張汐音坐在自己的書房看賬,院裡就有人來請她去福康院。
張汐音放下筆,端起旁邊的茶湯喝了口,這才問:“可說什麼事?”
下人站在屏風後回話:“冇,老夫人隻說讓少夫人過去說話。”
張汐音其實心裡清楚,他們叫自己過去是為的什麼。
因為禦史台彈劾周易宏,找她不過是想讓她出麵澄清息事而已。
“行了,你先回去告訴老夫人,我稍後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