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鐺道:“公子就彆取笑我了,我家姑娘這幾天遇到個難纏的客人,可不愁死了。連著幾日他都來霸著姑娘,姑孃的熟客都問起過兩次了,姑娘都騰不開身。鴇媽讓姑娘趕緊打發了他哩,可他就是塊粘人的狗皮膏藥。”
阿汝是花魁,她的熟客名單,在這京裡非富即貴,輕易得罪不起。
陸杳道:“那將難纏的客人叫人請走不就是了。”
鈴鐺湊過來小聲道:“也不能直接請走,那可是位金主兒,約摸外地來的,出手闊綽得很。幾日前他第一次來,一見到我家姑娘,就要姑娘相陪。”
不等陸杳多問,鈴鐺一股腦全道來:“還以為是個**熏心的傢夥,可他叫了姑娘相陪後,又冇任何事,就是處處對姑娘以禮相待,隻讓姑娘給他彈琴,唱歌,講故事。”
陸杳道:“倒是個奇人。”
鈴鐺道:“公子肯定想不到他讓我家姑娘唱些什麼歌。”
陸杳:“什麼歌?”
鈴鐺道:“唱他家鄉的鄉謠,起初我家姑娘不會,還是他一句句教的哩。我家姑娘給他講故事的時候,他就依偎在姑娘懷裡。
“可姑娘就是再多的故事,也禁不住他天天來呀,這幾天白天姑娘空閒時間不是用來練舞練琴,光用來看故事書了。”
鈴鐺又神秘兮兮道:“公子肯定不知道他把姑娘當誰了。”
陸杳想了想,隨口猜道:“難不成當他娘了?”
鈴鐺麵露驚奇道:“公子怎麼知道!他後來說第一眼見到我家姑娘,姑娘就長得像他的娘!”
鈴鐺又道:“那位客人最喜歡吃的米糕了,說是他娘以前經常給他做,我得趕緊去拿,公子,我先去了啊。”
陸杳後來經過阿汝房間時,就聽見裡麵傳來了哭聲。
隻不過不是阿汝的哭聲,而像是那位客人的哭聲。
鈴鐺拿了點心回來,進門時,陸杳就同她一起進去瞧了瞧。
結果一進屋就看見一位衣著講究的男子,此刻正埋在阿汝的膝頭上,是泣不成聲。
阿汝端坐著,是一動不動。
還從冇哪個男人在她這裡哭得這麼傷心欲絕的。
阿汝看見陸杳,露出求助的眼神。
她以往應付各種人多了去了,但那都是歡場裡的應酬,可像這種流露真情實感的卻是少見。
阿汝勸慰地拍拍男子肩膀,出聲道:“有人來了,你還是不要太傷心了。”
那男子淚眼朦朧地抬起頭來,也看見了陸杳,擦擦眼睛,問:“你是誰?”
陸杳見他中年模樣,五官周正,就是人格有點缺失。
這太正常了,有錢有權的,能有幾個不缺失的。這位還隻是缺了點母愛,不像有些人,完全是缺個重新投胎的機會。
陸杳道:“阿汝有些累了,客人讓她休息一下吧。”
鈴鐺連忙用力點頭。
男子道:“可我們相處得很愉快。”他看向阿汝,問,“是這樣吧?”
阿汝也不能明著說不愉快,隻道:“客人思母心切,著實令人動容。”
陸杳便道:“客人要是整晚纏著自己的母親唱歌講故事,覺得母親累不累?”
男子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如是一想,對阿汝道:“是我疏忽了,應該讓你休息一下的。”
阿汝回以禮貌性的微笑。
男子便起了起身,擦乾淨眼角的淚痕。
阿汝不著痕跡地起身拉開距離,暗暗鬆了口氣。
讓她應付這種寄托情感的人,比應付那些慕她才貌而來的人吃力多了。
陸杳幾步走到阿汝的琴架前,隨手撥了幾聲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