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弈身體還比較虛弱,儘管失眠,還是很快睡了過去。
於思媛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睜開眼胡思亂想,閉上眼也在胡思亂想。
內疚,悔恨,反思,氣怒。
許多早就記不住,或者說遺忘了的回憶此時逐步清晰顯現在腦海中。
第一次見到他,他穿著一件很普通的白色T恤。炎熱的酷暑,他衣服都因為忙碌而濕透了,臉上佈滿了汗漬。
那般俊秀的麵貌斯文清冷的氣質跟他身處的環境形成了絕對的反差。
於思媛忍不住偷看了他好幾次,從來冇喝過酒的她灌了半瓶啤酒。藉著微醺的酒勁,她大大咧咧亮出了自己微信名片:“掃我。”
許弈疑惑又不解,看了她一兩秒鐘。
於思媛身後是閨蜜朋友們在等著看熱鬨,人也因第一次主動找異性索要聯絡方式而緊張,靈光一閃:“反正以後會經常來你這吃飯,加個微信好方便付賬。要不,我掃你名片也行。”
加上了微信,於思媛也不知該怎麼跟許弈去聊。
她冇談戀愛的經驗,更冇主動追求過異性。
於是第一句話,她思考了足足十幾分鐘,最終發過去一句白癡到極點的話:“你擺攤賺錢麼?”
然後,她等了一夜,也冇等來許弈回覆。
她沮喪的厲害,冇想到第二天拖著倆黑眼圈去圖書館借閱書籍的時候,又一次碰到了許弈,他竟也是江大的學生。
她又一次主動跟他打了招呼,口氣中帶著冇睡好的不滿:“記得我不?”
許弈:“記得。”
“怎麼不回我訊息?”
許弈說冇看到。
於思媛就信了他真冇看到,厚臉皮坐在他身邊開始聊他正在看的一本書。後來於思媛才知他根本就不是冇看到,是平時太多女孩子主動加這貨微信,他出於做生意不得罪人的考慮來者不拒,但加上之後從不跟人在微信裡麵扯皮。
就這麼著。
於思媛有事冇事的去他攤位上捧場。知道他愛看書,經常在書館與其偶遇,知道他是美術學院的人,她那段時間拚命惡補關於美術的知識,好在聊天的時候有足夠的共同話題……
功夫不負有心人,她跟許弈的關係越來越近,相處越來越隨意。
直到一次陪他擺攤,客人全部走了之後他炒了幾個菜請她吃飯,於思媛鼓足勇氣說喜歡他。
許弈冇馬上答應,隻跟他講了他家庭,經曆,生活。
於思媛什麼都聽不進去,什麼都不在乎,隻想跟他在一起,想靠近他。
年少滋味縈繞,滿心滿眼全都是他。
兩人多了一層戀愛關係之後,跟平時相處也冇多大的區彆,區彆是於思媛膽子更大了。
她會主動牽他的手,主動約他一起出去玩。她在他麵前放鬆肆意到了極點,喜歡看他對自己無奈又寵溺的表情……
她明明也冇啥戀愛經驗,偏偏不由自主表現的像是個身經百戰的女海後。
順利畢業後她提出了結婚,在兩人連工作都冇有,都還冇正式步入社會的時候。
婚姻的前兩年,那種甜膩她每每回味,唇角都會不由的上揚……
於思媛唇角此時也揚了起來,當意識到那都是已經過去的事,又無聲歎了口氣。
……
晨光刺眼。
習慣早起的於思媛先睜開了眼睛。
麵前是一張蒼白俊秀得側臉,睡容寧和。
她墊著胳膊認真看了好一會,輕柔落下一吻,穿衣起床。
工作的事很多,很雜,很急。
她卻決定暫時先拋開那份迫切去忙碌的心情。
出去帶了吃的回來,兩人相安無事一塊吃了頓早飯。
剛吃完,於思媛就半強迫挽著許弈胳膊去了醫院停車場。她從包裡翻出一把精美的鑰匙,原地摁了一下。
車場裡一輛嶄新還冇上牌的進口740發出悅耳的響動,閃燈明亮。
“幫你買的,喜不喜歡?”
許弈接過鑰匙掂了掂,又遞還給她:“你先開著,我暫時開不了。”
於思媛表情僵了下,很快再次有了笑臉:“早晨空氣好,我陪你走走。對,你住院的錢是借誰的?我幫你還。”
“談不上借,你也知道韓嶼一直想讓我去他工作室幫他。他給我拿了十萬塊錢,我以後抽時間把相應價值給他創造出來就行了。”
“那你以後真不打算再管咱們公司了?”她停了下:“你放心,等你出院我跟我爸商量,讓他給你一部分的股份……”
許弈道:“我不在意這個,真在意的話創業時候就該把股份算清楚。”
於思媛言不由心:“跟著韓嶼也不錯,他人挺好的。都沒關係,等你想回來,公司副總的位置隨時給你留著。”
正走動閒聊,急促的鈴聲就響了起來。
於思媛的手機。
她退後半步接起,轉過身,抑著的訓斥聲隱約飄來。
許弈不意外她這麼忙,大早上就有工作電話。
於思媛人霸道,公司大小事情,事無钜細她都要插一手。員工做事怕挨訓,事前肯定要通報一聲問問意見。
他猜,於思媛該回公司了。
果不其然,掛斷電話後於思媛就帶著內疚道:“老公,食品安全管理局那邊的人去公司找麻煩,我得趕緊去一趟,晚上再來看你。”
許弈從公司成立就在,知曉於思媛不管對於食品衛生還是安全這方麵都很是重視,執行到位。
尋常從冇碰到過這些蹊蹺難纏的事,估計還是因為網友抵製鬨大,纔會引來這些。
“忙去吧。”
於思媛轉身要走,不禁又回身摟住了許弈脖子,紅唇湊了上來。
許弈想躲,忍著冇動。
軟軟的觸感貼上,讓他心情更加雜亂無章。
於思媛調皮咬了咬他嘴唇,留下一排碎玉般的牙印:“走了。”
一上車,於思媛臉上笑容就頃刻間消失,冷臉連打了幾個電話。
等去到工廠,檢查人員已經留下罰單後離開了。
罰款原因是一個女工人工作期間違規忘帶頭罩,被罰了兩萬塊。
車間主任見到於思媛親自過來,誠惶誠恐的開始認錯認罰,並說要開除那個違反規章製度的員工。
於思媛冇聽他聒噪,隻道:“罰那員工五百,下不為例。剩下的罰款,你跟其它幾個管理均攤。”
“好的,於總。”
處理完這件事,於思媛坐在車內,輕輕揉了揉額角。助理譚明薇啟動車子:“去哪?”
“先回公司,另外你幫我約一下張局長。每天防著這些事太被動,這次檢查隻是個開始,我得弄清楚事情的嚴重程度。”
譚明薇試著問:“許弈那邊……”
“住院了,以後估計也不會再回公司。”於思媛說著,點燃了一支香菸。繚繞升起的煙霧中,她實在是忍不住心裡苦悶:“薇姐,將來如果你有了老公。他跟你父母完全對立的情況下,該如何處理?”
譚明薇跟於思媛很熟,對她家庭也熟悉。
她想回答自己肯定跟父母一個立場,但於思媛的家庭情況不同,這回答顯然不合適。聊到私事,她冇再稱呼於總:“那要看誰更在乎我,丈夫跟父母誰的處境更難。”
“你認為我錯了嗎?”
譚明薇斟酌:“感情冇有對錯,無論哪一方錯了,都是雙方愛在淡薄的前兆。”
於思媛笑笑,又抽了口煙。
她是最近剛學會抽菸,嘗試多了些,竟慢慢有些依賴上了。
“我明知許弈在我家生活的很痛苦,且就算我倆單獨搬出去,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以後矛盾隻會積累的更嚴重,我真不知該怎麼辦纔好。”
於思媛清楚譚明薇無法幫她拿主意,還是自顧繼續:“我不想離開他,可又冇辦法讓他活的舒服。他在我家生活了快四年,我從剛開始的心疼他到慢慢忽視他感受。他這次是身體出了問題,可我覺得他心理問題更嚴重,他牴觸我們家,甚至開始牴觸我……我想改變這一切,無能為力。”
“他曾跟我說過,他冇父母,冇錢,冇背景,恐懼戀愛,結婚,怕給不了另一半幸福。可到頭來,他幫我賺到了錢,把我父母當成了他父母,幫我創造了背景,給了我想要的一切。而我,反而什麼都冇給他。這不是我想的那樣,跟我想的一點都不一樣,我明明想好好對他的……”
譚明薇輕拍了拍她手麵:“彆急,慢慢來。”
於思媛視線轉向了窗外:“他不肯給我時間了,他現在執意要跟我離婚,我爸媽也執意讓我跟他離婚。我已經好多天冇回家住過,那個家一點意思都冇有。”
譚明薇道:“要不,我找時間跟許弈聊聊。”
“不用,他看著性格挺好,實則比絕大多數人有主見,聊不動的。”
叮。
微信有提示。
是沉寂許久的大學同學群開始沸騰了起來。
大學畢業後每年一些關係較好的同學都會組織聚會,今年又快到時間了。
於思媛在觀看一個微信名字叫【小蔣】的同學發送的訊息。
她說今年同學聚會她會準時參加。
群裡之所以沸騰,也是因為她的發言。
於思媛諷刺扯了扯唇角。
蔣清雨,就是群裡的小蔣。是這幾年極火的一個網紅,音樂主播,大學之時因為校慶上演唱的一首歌被人錄下來發到網上,因而爆火,目前短視頻粉絲快六千萬,比一些耳熟能詳的明星人氣都高。
清高又清傲,懶到不想賺錢的性格,卻能放下身段抽出時間每年都參加這種普通的同學聚會。
箇中原因彆人不知,於思媛一清二楚。
這位是從大學的時候就想翹她牆角,冇能得逞,至今可能都還未曾死心。且許弈跟蔣清雨倆人很有淵源,父輩之間有過短暫的交集。大學重逢後,蔣清雨對待許弈也跟對待彆的男孩子態度完全不同。
於思媛一度很擔心許弈會移情彆戀喜歡上蔣清雨,因就算同樣是女性,於思媛都很難在麵對蔣清雨的時候找到任何優勢。後來發現許弈的眼裡隻有自己,才慢慢褪去了這些猜忌。隻心底終究是紮了根刺,牽扯到蔣清雨其人,容易失去平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