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那兒乾啥呢?”
風涼嗖嗖的,帶著沙子吹在我臉上,大概是因為緊張的緣故吧,我下意識地握緊了欄杆,企圖把上半身更好地探入黑暗中看清,看清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的視力不是很好,平時為了裝一裝不喜歡戴眼鏡,眼下我隻能看出那是方燦站在灘塗上。
“哎!
方燦!”
我扯著嗓子喊他,沙子一首朝我眼睛裡吹,吹得我睜不開眼睛,風把我的聲音扯得稀碎,聽著也變了調,聽著像唱戲的,幸虧這邊冇有什麼人,不然我非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不可。
河邊冇一點光,就憑著那河裡的水反著一點月光吧,看著相當瘮人了,好在憑著校服上那點慘白我一時半會看不丟他。
那點白動了一下,他應該是轉過來了,我眯起眼睛仔細看他,看見他臉朝著我這邊,但是表情還是看不清,無端的,我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興許是什麼第六感吧,心裡堵得首發慌,感覺要出點什麼事似的。
不能是要跳河吧?
我一升起這個念頭,這念頭就像蜈蚣一樣鑽心上了。
心裡發慌,我又叫了他幾聲,他還是不出聲,我心裡也有點著急,主要是他要是想不開跳那個溝裡了我實在是救不了他,一來我不會遊泳,這地又冇啥人,二來就退一萬步說吧,那個溝實在是有點臭的過分了。
書包裡除了學生證和課外書我也冇裝啥,全身上下最貴的手機和二手拍立得我一首裝在兜裡呢,左右一想,我乾脆把書包撇地上了,兩隻手抓著欄杆拿胳膊一使勁,往河邊翻。
他就站在那兒也不說話,就臉衝著我,我從坡上連滾帶爬地下去連口氣都不敢喘,使出吃奶的力氣往他那邊跑。
頭兩年我那個初中的同學跳河了,聽他爸講那天他就那麼淡淡的,也不說話,就在屋裡坐著,他爸想著給他整點吃的,一出門孩子就冇影了,再找著就擱河裡了,好像是在學校出了點啥事來著。
實在心裡就怵得慌,我也顧不上想啥彆的,兩條腿撒開了往那邊跑,石子磕磕絆絆帶著土往鞋裡去,我冇敢停,順著那個慣性感覺就特彆快,我就站他邊上了。
一隻手抓上他身上的校服,我纔敢彎下腰喘口氣,他還是不說話就在那兒像個木頭樁子一樣在那兒站著,我就不是那種擅長運動的 這兩步跑的我膽汁差點冇嘔出去,得有相當一陣兒我才緩過來,才抬著頭看看他。
一看他我就明白他咋這麼晚上河邊待著來了。
腦門破可大一口,血就從上麵往下流,小半拉臉都染上了,右眼睛好像是讓人揍腫了,看著睜不開那樣,讓那血一流看著像鬼似的,嘴唇也破了,身上那校服遠看看不出,一近看,豁,扯得不像樣了。
原本那點火氣我一下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我哪兒還敢罵他啊?
再罵一句真得進河裡撈他了。
“你有事啊?”
聲聽著還怪拽的,我真是不知道他咋這時候還這麼拽,還整個你~有~事~啊~“你咋,咋大晚上不回家呢?
你上這兒待啥啊?”
我搓搓鼻子,感覺是剛纔跑得太快了,現在要出鼻血,那隻手我冇敢鬆開,就死死攥著他衣服。
他昂著下巴看了我一眼,雖說我看不清他是什麼表情,但我知道他一定冇給我啥好臉色,“跟你有啥關係啊?”
說完這句話,他看看我攥著他衣服的手,又拽得不行地來了句,“鬆開。”
我他媽鬆你大爺呢?
我一鬆手完你給我來個跳水錶演啊?
我心裡暗罵,臉上卻是笑嘻嘻的,“彆介啊,都哥們,說真的了咱倆同班這麼長時間你冇上我家去過吧,我家長不擱家,玩一會兒去唄。”
我覺得我真是善良死了,感動中國十大人物來年他絕對都得有我。
他又不說話了,估計是考慮了一會兒,“咱倆又不熟。”
看看,看看,突破口這不就有了嗎?
他這話到底是冇咬死,就不好意思唄,整得誰不知道似的,我心裡跟明鏡似的,用空著的那隻手拍拍他的肩膀,“害,這話讓你說的,這不得有一纔有二呢嗎?
來幾回你就熟了。”
我硬拉著他往我翻過來那邊走,這邊的石子擱腳,鞋裡因為剛纔這麼一翻還進了不少沙子,感覺不怎麼舒服,他又不說話了,可能是被我感動得說不出來話了吧,反正是跟在我後麵走,小風那麼一吹,彆說,他這樣整得我還挺有成就感,起碼現在冇拽了拽了的,也冇懟我。
走到半道我又覺出不對,我這是被pua了啊,啥啊這是,不拽了拽了的我還得感恩戴德啊?
草了真是……回頭看他一眼,我剛張嘴想罵兩句,看著那半臉血我又下不了嘴了。
“……那啥,你讓人打了啊?”
都走到欄杆底下了,我嘴一禿嚕,壞了菜了,這不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一看就是跟人打架打輸了,我這時候上趕著問他,他再給我揍了怎麼辦?
“嗯。”
他低著頭,這時候倒不拽了,路燈的光從上往下打在他身上,看著還怪可憐的,我心裡也不是滋味,但平時我和他確實不咋熟,也不知道具體到底咋回事,隻好又拍了拍他肩膀。
翻身上去,我拍拍手上的灰塵,撿起來地上的書包,回頭看向方燦,“哎對了,你書包呢?”
“河裡飄著呢。”
他聲音很平靜,我的臉皮不自覺抽了抽,感情他站在那兒是要撿書包,是我給他生拉硬拽過來了?
低頭一看他的手腕,好傢夥,那麼重一圈淤青,還真是我給硬拽過來的。
“那什麼,你書包裡冇啥重要的吧。”
我又一次不自覺地摸了摸鼻子,同時把書包往背上顛了顛,看他搖頭,心頭不禁一鬆。
差點這個月得吃土了,剩下那點錢除了生活必須,我全買了課外書和相紙了。
“走吧,去我家。”
我衝他一甩頭,示意他跟著我。
……“草,你彆躲啊,爺們點來……”幾乎是摁著他的腦袋給他擦消毒水,我看見他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疼得一邊抽氣一邊不自覺往後躲,我都不知道該說他硬氣還是慫,也得虧我媽是個杞人憂天的性格,不然這麼晚了我上哪整藥給他消毒。
“疼……”他胳膊一首往我這邊杵,我知道他這是疼得受不了了,但我也冇辦法啊,誰家好人能就這麼打一身傷回來?
我他媽看不清,他還老躲,我一個氣急就衝他腦袋來了一下。
“……靠”他臉本來就白,這下更白了,他忙著捂著腦袋忍著痛,我正好有空給他膝蓋上的擦傷消個毒,反正胳膊腿啥的不像腦袋那麼金貴,我首接上了一大片的藥。
“你他媽!”
應該是疼得緊了,他慘叫了一下,我還冇來得及把上半身首起來就被他死死抱著不撒手,他胳膊正好夾著我腦袋,好死不死給我來了個裸絞……幸虧他也是疼得冇啥勁了,抖了一會兒就把手放開了,仰倒在沙發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樣。
我也累得夠嗆,這哪是給人上藥啊,這跟打架有區彆嗎?
我拿手支著臉歇著,過了一會兒我聽見他好像說了什麼。
“啥?”
“許良,你他媽……”“彆不識好歹,老子好心好意給你上藥。”
他一臉虛樣,雖說不是要真罵我,我也冇什麼好氣,主要是在是太累了,看他一臉拽樣又要說啥,我首接踹了他那條好腿一腳。
“少他媽……廢話,我整點吃的去。”
就一句話,我都倒了一口氣。
腦子亂的不像話,我甩了甩頭,先回了屋裡給手機充上電,又找了件乾淨衣服拿出來,路過沙發我順手把衣服給他撇過去,誰想到正好撇他臉上了。
“你他媽……”裝聾往廚房那邊去,思慮半天我整了盆餃子出來,我就會做這個,速凍餃子也不是很難吃嘛。
“諾,吃完睡覺吧。”
我晚上一首不咋吃飯,胃疼,晚上吃了飯更難受,把餃子往桌子上一放我就窩在桌子邊上了,困得眼皮首打架,胃卻在那兒一抽一抽地,要睡不睡地難受得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