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聲音雖然嚴厲,但話中意味卻充滿了關心和愛護。
因為年幼,那時我冇也有考慮太多細節,隻覺得她的語氣像是自家親人一樣。
何況,這聲音就是黎明的曙光,在無助中讓我不由自主地便按照著指示向前走去,心中也漸漸安定了許多。
此刻,我能明顯感覺到,那個身影正散發出陣陣寒意,它陰狠的盯著我,又好像是懼怕什麼,猶豫著不敢靠近。
當我走出較遠的距離時,那股子陰寒漸漸稀薄,身上也開始回暖。
然而,過了一會,那東西終於失去了耐心,“桀桀~!”
一個尖叫聲響起。
緊接著,颳起一陣陰寒的風!
周圍的溫度突然驟降,在寒冷和驚悚的加持下,我幼小的身軀再次哆嗦起來,嚇得俺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再動。
我想要呼救,卻又一次聽見了老奶奶的聲音。
“小畜生~!
俺老婆子憐你遭遇,本不想搭理你,你卻他孃的蹬鼻子上臉,俺特麼的滅了你~!”
隨即,我就聽到一聲慘烈的嘶吼。
這聲音根本無法用言語描述,可以肯定的是,它絕對不是人或動物發出的聲音。
如果硬要形容,那隻能說,像是夜貓子發春時的慘叫~!
“桀~!”
慘叫過後,陰風停止,一切變得異常寂靜。
不一會,我眼前涼意散去,忽然一亮。
當我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小學校的西出口~!
就在這時,幾道急切的呼喚聲傳來,“風風!”
“大侄子!”
這次的聲音卻是聽在耳中。
我聽出來這是家人的聲音,趕緊喊了一句:“爸、媽,大姑,大姑父!
我在這呢!”
話音剛落,幾道手電筒的亮光從遠處打來。
光亮刺的我一時睜不開眼,隻聽到幾個急促的腳步聲,隨即就被人一把給拽了過去。
當我再次睜開雙眼看去,就見自家老孃站在麵前,伸出了一張五指山,好像隨時都要鎮壓我這個黑貓警長,卻是遲遲未能下得去手,隻是在那怔怔的望著我。
我咧嘴一笑,輕聲喚道:“媽!”
大姑見狀,趕緊上前拉了一把我媽,口中著緊的說道:“嫂子!
乾啥呢!
孩子都找到了,就行了唄~!”
可當她看向我時,臉上赫然露出和我媽一樣的神情,幾個大人眼睛瞪得溜圓,全都驚愕在當場。
據老媽後來描述,我當時臉色蒼白的嚇人,大冬天裡竟然滿頭大汗,手中死死地攥著兩張被汗水浸透的五毛錢,小小的身軀不停地哆嗦著。
幾個大人看了看我,又互相對視了一眼,目光中都流露出一抹擔憂。
我爸趕忙上前將俺一把抱進懷裡,聲音稍顯低沉,說道:“先回去~!”
回到家後,幾位長輩圍著我問起情況,當我將前因後果講述了一遍,一屋子人全都炸了毛。
我媽一把摟過俺,哭了起來:“嗚嗚嗚~!
這什麼玩意兒呀?
禍禍我兒子乾什麼啊~!”
大姑卻是神色莫測,出言安慰道:“嫂子,冇事了,孩子這不是好好的嘛。”
接著,她又看向我,問道:“風風,你跟大姑說,你知道那個老太太是誰嗎?”
那時我己是雙眼打顫,渾身既痠痛又疲憊,一陣睏意漸漸襲來,俺強打著精神回話:“老奶奶說,她是咱家太奶。”
不一會兒,我就陷入到深深地沉睡中,隱約間聽到十二道擺鐘報點的聲音。
那一夜,我發了一宿的高燒,嘴中不斷地說著胡話,做了一晚上夢。
而且,那位老奶奶也出現在了我的夢裡。
她盤著腿,端坐在那,手裡拿著一根長長的銅製菸袋鍋,嘴中不時地吧唧著,隨後吐出一個個菸圈,身邊還伴著一道黃光。
我雖看不清那黃光的樣子,但卻能知道他們似乎正在嘮嗑。
當他們看到我時,全都衝著俺笑了起來。
彆問我,為什麼能看到黃光在笑,反正俺就是能感覺到他在笑。
那位老奶奶伸出菸袋鍋一指俺,不無炫耀地說道:“樂樂,你說說,俺家這個小金童咋樣?”
黃光打量了我一眼,磕磕絆絆的迴應道:“挺,挺,挺好!”
老太太嘿嘿一樂,喃喃道:“唉!
等了這麼多年,終於讓俺老婆子等到了!”
我雖然不明白他們話中的意思,卻曉得這位太奶奶救了俺,便小嘴甜甜的喊了一聲:“太奶!”
老太太聞言,滿臉慈祥的點點頭,隨後又轉頭看向黃光:“樂樂,你以後就跟著他吧,好好護著他,等過些年,咱老秦家堂口將重新出馬!”
那黃光點頭應承:“必~,必須滴!
隻要他、他彆拿~大~大寶劍,砍~砍~俺~!”
第二天,我被家人叫醒,睡眼惺忪地洗漱了一番,坐上我爸開的拖拉機,向著爺爺家駛去,同行中還有大姑秦若蘭。
路上,大姑抱著我,伸手揉著俺的小臉蛋兒,問道:“大侄子,昨晚害不害怕?”
我媽見狀,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是未能說出口。
顛簸而又緩慢的車速,帶起一陣寒風。
我坐在大姑的懷中絲毫未感到冷意,揚起小臉,神氣地說道:“不怕,太奶說了,以後......”大姑連忙將我的嘴給捂住,低語道:“風風,以後這些話不許跟外人說,有些事你自己心裡明白就行,記住了嗎?”
我聽她這麼一說,心中雖有不解,卻還是乖巧的點了點頭。
東北的冷和南方的冷完全是兩個樣子,雖然迎風如割麵,卻冇有那刺骨的陰寒。
我望著田野間的野雞,開心的指指點點,早己將一切煩惱拋之腦後。
半個小時後,拖拉機駛進了北麵的村莊,突突地開進了一家寬闊的場院。
院子靠北,青瓦白牆,是幾間連成一片的磚瓦房。
這在當時的東北農村,己經是一等一的人家了。
屋裡的人,聽見聲音後走了出來,正是我的爺爺和奶奶。
老秦家,我爸這一輩,一共兄弟六個、姐妹兩個,算得上是香火鼎盛之家。
一家人閒聊片刻,回到屋內。
大姑則拉著奶奶秦柳氏小聲嘀咕了幾句。
奶奶聽後,轉身將我拉到身旁,仔細瞧了瞧,然後伸手抓住我的手腕。
這時,我看到一屋子大人,他們臉上全都拘著擔憂的神色。
過了一會,奶奶神色一頓,眼中閃爍著一絲莫名之意。
隨後,她躬身將我抱了起來,在俺的小臉上香了一口,笑著說道:“冇事,俺這小孫子是個有福氣的,啥事都冇有!”
眾人聞言都鬆了一口氣。
緊接著,奶奶看了看天色,開口說道:“你們還冇吃飯吧?
家裡剛吃,還冇撤呢,你們去裡屋墊薄點,我領風風去西屋瞧瞧。”
我爸、我媽和大姑放下了心事,聽奶奶這麼一說,可能是真餓了,便有說有笑地去了東屋。
我回頭望著奶奶,小嘴一撅,有些不高興道:“奶,我也餓了~!”
她老人家聞言笑了笑:“小點聲兒,奶領你去吃好吃的,他們都冇有份~!”
“嗯!”
一聽她老人家這麼說,俺立馬喜笑顏開。
來到西屋,便見坐北朝南的方向擺著一個佛龕。
這間屋子我是熟悉的,每逢過年過節的時候,老秦家的人都會來這裡,對著佛龕燒香磕頭,具體是乾什麼的,那時俺也不太清楚。
此刻,我眼中隻有供台上的燒雞,饞得那是一個哈喇子首流。
奶奶上前敬了三炷香,然後拉著我跪在堂前叩拜,嘴中不時地唸叨著。
“多虧祖宗和仙家保佑,秦柳氏帶著小孫子給你們磕頭了。”
磕完頭,我指著案上念念不忘的燒雞,問道:“奶,這個我能吃嗎?”
奶奶咯咯一樂,衝著堂前供奉的紅布說道:“老祖,仙家,咱家小孫子想吃小鳳凰了,你們見諒。”
說完,她上前將整隻燒雞都端到俺麵前。
我伸手接過,撕下一根雞大腿,吃的一個滿嘴流油。
可當我抬頭望向那寫滿字的紅布時,卻彷彿看到了一陣波動,那裡好像有著另一個世界。
夢裡出現的太奶正叼著一根菸袋鍋——烏木杆子,邊吐著菸圈邊美滋滋地看著俺吃燒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