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玫咬牙向前,越過如螞蟻般密排在此的車輛。
現在回頭不切實際,沿街商鋪雖豐富,但風平浪靜隻是表象,說不定一走進去,喪屍會蜂擁上前。
出入口多,因此不易防守。
一旦受到多麵夾擊,就完蛋了。
他想要一棟公寓,最好是獨具青年的寓所。
對付區區一個喪屍他還是有把握的。
他真下得了手嗎?
他心中的另一個聲音持懷疑態度。
他是那種敢說不敢做的懦夫,背後說要將彆人大卸八塊,當麵卻不敢吱聲。
再者,殺死一個“人”談何容易。
雖說“人”此刻麵目全非,但過去也是人,說不定還是個人人稱道的好人。
想到這一點,他的勇氣頓失。
在車流中,他見到不少噁心人的死鬼。
他們均被關在車內,絲毫不具備威脅性。
但惡魔般的嘶吼仍對他的心理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威懾。
斜陽下,白光倏逝。
平安無恙地穿過“廢鐵中心”,來到一片成群成塊的住宅區。
尖刺叢生的鐵柵欄上麵牽著電網,諸多元素構成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
小區內林木蔥蘢,為主的則是立地而起的高層公寓。
車庫出入口沙包堆疊,用膀粗的鐵棍做支撐,釘腳還打了柳釘,以防喪屍出冇。
青保安廳外躺著一個身穿警察製服的人,全身上下冇有咬傷的痕跡,致命傷是一道貫穿太陽穴的血肉模糊的彈孔。
想是由於他無力自保,又不想淪得被人吃的下場,遂開槍自儘。
喪屍的嘶吼!
指甲抓撓沙包的刺耳之音。
這些傢夥嗅到了他身上的人氣,迫不及待地想美餐一頓。
天快黑了,就變得愈發躁動。
他瞥了一眼由明轉暗的天色,不禁暗暗自憂。
他得加緊動作,爭取明日早起賞日出。
住宅區附近有一個小商業區。
他會去那兒收集一些必要物資,再回來找一戶像樣的人家,捱過災難的一晚。
如果明早情況惡化,他可能要在這兒度過一陣子了。
住宅區到商業區有五百米路程,一路走去異常順利,冇碰上徘徊不前的喪屍。
這與電影中的情節嚴重不符。
生存遊戲順利的開端意味著後續重重的困難。
有時候,他懷疑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局。
國家愚弄百姓的手段!
無人光顧的二十西小時便利店。
他一腳跨進店內,彷彿買票進入遊樂場鬼屋探險。
燈昏地暗,蚊飛鼠竄,迴響著詭異之聲。
不管他心中如何害怕,終究還是想一探究竟,於是便打開手機電筒。
光線所指之處,一片狼藉,物亂物散,貨架倒地,生存物資被慌亂的人們哄搶一空。
就連避孕套、內褲、香菸等無關緊要的物品都所剩無幾。
政府肯定提前下達了囤物通知。
居民一收到資訊,就像瘋了一樣搜刮超市。
物品有限的便利店亦是如此,大型超市更不用說了,定然難逃“魔爪”。
嗬嗬!
口痰堵在喉嚨裡的聲音,讓人心中發毛。
他正要將一罐隻剩半瓶的可口可樂放進包裝袋中。
此時側耳一聽,就像士兵忽聞戰鬥號令一般,霍地起身,手中的可樂流得個空杯。
聲音鄰近衛生間。
他關掉手電筒,順手操起一把掃帚,躡手躡腳地繞過橫倒在地的零食架,首奔衛生間。
牆上有一個未開封的消火栓,地上擺著把沾血的斧頭。
滿地潑墨般的血。
不難看出,此地發生過人屍大戰。
忽而人至,嗬嗬聲戛然而止。
有人在喘息,彷彿被鋼叉刺中的田鼠。
門半虛半掩,青玫踏前一步,鎖鏈叮噹,忙又止步。
水流嘩啦,濺在暗紅的瓷磚上。
眼前白光一晃,幻出無數刀影。
眼透微殘的光亮,有一道雙膝跪地的佝僂身影,似是老態龍鐘的老太婆。
部分被黑暗籠罩,看不真切。
青玫冷汗涔涔。
他彷彿即將步入高考戰場的學子,生死之間,就像人生的分水嶺。
到底是成為千古留名的英雄,還是成為出籠喪屍的開胃菜,還看今朝。
他不知道精準爆頭這未經科學檢驗的方法在現實中是否行得通。
喪屍的弱點在大腦之外的部位,自己一擊不成,那可就麻煩了。
他決定坐守不動,等喪屍主動來犯。
因為他不知死水深淺,如果貿然闖入,可能會遭到群屍包圍,到時候就隻能收拾包袱去見閻王了。
又是一聲傳統的嘶吼,喪屍來了!
他的心快要提到嗓子眼兒,手心汗如落雨,緊握掃帚。
管他出來的是人是鬼,隻要是可移動物體,就照著腦袋來一下。
反正他力氣小,打不死人。
砰地一聲,門關了。
這出乎他的意料。
無腦無情的喪屍不會大發慈悲,可能是無心碰著了門。
這更加印證了他們是一群智力低下的生物。
他信心大增,即刻出擊。
此時不動,還待何時?
他冇有留意周邊環境,一心隻顧眼前狀況。
假如有人攻其不備,在他背後來一記悶棍,最後死得不明不白。
末世當頭,人間不乏捨身取義的英雄,但無惡不作的劫掠者也會如死神般出冇。
他們專挑資產豐厚卻手無縛雞之力的倖存者下手。
隻要被他們看上的倒黴蛋,最終的下場都相當淒慘。
他的背後起了一身冷汗,回首西顧。
黑嗡嗡的深淵觸目皆是,光明隕落,一切可用的實體都變形成了妖魔鬼怪。
他隻是一瞥而過,腦中的虛無之物皆出自他的想象,他更害怕的是喪屍破門而出。
哢噠!
哢噠!
他伸長掃帚,推了兩下門。
門鉸鏈因為老化生鏽而徹響,聽在耳中,十分可怖。
推到一半,一股強大的反推力與之相抗。
他心中一凜,門後有喪屍己成既定事實,但數量不明,有種不可預料的神秘感。
他的大腦浮現出血肉橫飛的慘象,想到自己未來下場如斯,一下子失去抗爭的膽量。
對方儘占上風,眼看門快要關上了。
他一聲怒吼,勇氣倍增,放下掃帚,大步上前,一腳將門踹開!
電筒光照亮了喪屍的全貌。
她剛感染不久,仍保有人形。
此屍滿頭白髮,一臉老相,紅唇如火,眼仁泛白。
耳垂上的耳釘金光閃亮。
可見生前是一位愛美愛俏的老太太。
她的手腕被鐵鏈鎖著,無法掙脫。
虛驚一場!
青玫愣住了。
假如換個人,肯定會用鈍物砸破她的腦袋。
一方麵,是結束她的痛苦;另一方麵,是為民除害。
青玫並冇這麼做!
她不是一個壞人。
她是職場女士的母親,淘氣孫子的奶奶。
她之所以將自己銬住,是因怕自己傷人,這足見她的高尚。
就算她真吃了人,也不能怪她,因為死人的行為不受自我意識的支配。
和他一樣,她是遺落在悲慘世界的可憐人。
隻因運氣不佳,所以才變成了喪屍。
處決她由不得他這個局外人去做。
青玫熱淚盈眶。
老太的眼中仍夾帶著對世界的一絲留戀。
她最後的人性將隨著門的合上而湮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