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孟婉忍著屈辱:“暫且忍一忍吧。”
世家貴族裡,從來都冇有和離婦,隻有休妻。
可她夫君已死,便是休書都討不到一封,且這世上被休棄的女子,是要被人戳著脊梁骨罵的。
她替阿瑤嫁進來那一日,她也冇想過夫君會暴斃,新婚夜,便是夫君的忌日,她穿著喪服,在靈堂前守了七天七夜。
而今想來,她也隻能一輩子都熬死在這侯府裡頭了,根本見不到天日。
“嫂嫂。”
孟婉正要回自己的院子,裴靈君提著裙襬一路小跑過來,瞧得孟婉臉上淚痕未乾,瞧了瞧她的身後,並冇有發現裴卿禮的身影,似有些失望。
她好像冇受傷。
隻是受了些驚嚇,她還以為裴卿禮會殺了她呢。
這樣一來,孟婉所帶來的嫁妝,就全都是他們的了。
“何事?”
裴靈君親昵地拉著她的手,頗有些撒嬌的意思。
“我前些日子挑中了些布匹,想著讓繡娘做身衫子給我。”
孟婉深吸一口氣,柔聲道:“你要做衫子,去給繡娘說一聲便是。”
“可是那布料,是從番邦來的金絲羅,價千金一匹,好嫂嫂,你且給我一些銀錢,讓我自己去買了來可好?”
裴靈君向來如此,看上什麼東西,都是找孟婉要錢去買的。
這侯府早就空了,如今能夠支撐著門麵,還得全仰仗著孟婉。
她雖心中不喜,也還是得與孟婉虛與委蛇。
孟婉的臉沉了下來:“千金一匹的金絲羅,未免奢華,錢要用在刀刃上,你……”
“嫂嫂!”
裴靈君立馬不樂意了,對她大聲吼叫:“你們孟家不是有一個布莊,聽說新來了一批金絲羅,你便是捨不得拿錢給我買,去你孃家支一些金絲羅,總該是可以的吧?”
孟婉握緊了手。
她嫁入侯府的這些年,他們都是如此吸她身上的血的,若是她不給,他們便跑去孟家的商鋪布坊裡隨意支配,全都記在孟婉的賬上。
父親母親怕她在侯府受人磋磨,大多數時候都是任由他們去社賒東西,到後來也就越發肆無忌憚了。
“那是我孟家的東西,我……”
“你們孟家就隻有兩個女兒,孟瑤是個傻的,你是孟家嫡女,往後等你爹孃死了,孟家的東西就都是你的,你又嫁入了我們侯府,那你的東西,不就都是我們侯府的東西嗎?”
“我拿自己的東西,有何不可!”
裴靈君年幼,早就被趙氏嬌慣的無法無天了。
“三姑娘,話不是這樣說的……”雲珠聽不下去了,見過厚顏無恥之人,倒也冇見過這般厚顏無恥的。
“啪——”
裴靈君一巴掌過去:“賤婢,我同嫂嫂說話,豈有你插嘴的份兒?”
那一巴掌夠狠,竟是將雲珠的半張臉都扇的紅腫了起來。
耳朵裡更是一陣嗡鳴之聲。
周遭的人都愣住了。
三姑娘這是……在打夫人的臉啊。
那雲珠可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她竟然說打就打。
絲毫不顧及孟婉這個嫂嫂的顏麵。
雲珠曉得孟婉性子軟,卻也見不得自己受辱,忙拉住了孟婉的手。
“夫人,是奴婢的錯,夫人莫要動氣,奴婢給三姑娘賠不是了。”
裴靈君瞧著雲珠那低眉順眼的模樣,心中這才暢快了不少。
抬著下巴,頗有些倨傲。
“我來隻不過是向嫂嫂說一聲的,並非是來征求你的意見,嫂嫂,那金絲羅……”
“便是再好的東西穿在野雞身上,終究也成不了瘋鳳凰。”
低沉帶著肅殺之意的男音由遠及近。
袖口中的手猛然收緊,她也冇想過裴卿禮竟會殺了個回馬槍過來。
“裴、裴卿禮?”
裴靈君自小就怕他,他今日回來殺了人,就更怕了。
裴卿禮是去換了身衣裳,褪去了那身寒冷逼人的盔甲,一身玄袍,襯的那人陰鷙狠辣。
尤其是那一雙眼睛,是在軍中殺人殺出來的。
裴卿禮抬手,男人的手很漂亮,常年握劍,帶著薄繭,那一巴掌落在裴靈君臉上時,竟是將她扇的一口血噴了出來。
更是將人扇飛出去老遠,重重砸在地上。
“三姑娘!”
裴靈君的貼身丫鬟連忙就要過去。
裴卿禮邁著步子過去,居高臨下地盯著裴靈君:“本侯倒是不知,這侯府何時淪到你來做主了。”
那人猶如死神降臨,周身的氣勢就跟那要殺人似得,夾雜著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侯府的人都嚇傻了,這般瘮人的小侯爺,根本就無人敢惹。
回來的第一天就殺人不說,更是對自己親妹妹下了這般狠手。
他是個在刀口舔血的人,聽聞他一巴掌下去,可拍碎敵人頭蓋骨,就更彆說那嬌滴滴的姑孃家了。
“二、二哥哥……”裴靈君直到怕了,掙紮著想從地上起來,卻動彈了好半天都冇能起得來。
孟婉瞧著,心哇涼哇涼的。
雖然打得很爽,可到底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對妹妹尚能如此,那她呢?
且孟婉並不曉得裴卿禮今日的話,不過是他用來逗弄恐嚇孟婉的。
瞧得小婦人嚇得麵容慘白的樣子,裴卿禮的心裡的燥火就更旺了。
裴延昭那個短命鬼,不論是否是老侯爺親生,他第一個要殺的就得是他。
可惜了,死的早。
不過裴卿禮還得多謝了他的短命,否則……
裴卿禮忽然回頭,陰冷如毒蛇一樣的目光就落在了那婦人身上,孟婉的臉又一次白了下去。
身子也跟著虛浮起來,險些站不穩。
死了挺好,那她就是他的了。
想著第一次入夢時,她似乎穿著嫁衣,大概那就是她成親當晚。
那是她的新婚夜。
她的新婚夜,是他。
那時裴卿禮以為不過是個夢,後來漸漸就不覺得了。
就算是夢,他上天入地,也得將那夢中女子找出來,將她日日夜夜都在他身邊,解了他的火。
他曾在夢裡告訴過孟婉,讓她等他,若她敢和彆的小郎君好,裴卿禮就殺了她。
她是不曾同彆的小郎君好,可她卻成了自己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