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陽鎮南街,王家肉鋪。
溫妤帶領著羅得、多尼、安德烈和愛絲特離開唯一開門的旅舍,朝街儘頭左邊的肉鋪前進。
快到王家肉鋪的路上,羅得低聲詢問溫妤:“隊長,你有發現什麼嗎?”
溫妤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告訴你個好訊息,你的夢或許是對的。
我在那些絢麗的羽毛上檢測到了十分微弱的異災值。”
她說著,收斂起笑容:“你是想到了什麼,所以纔要求看皮草的?”
“嗯……就是有冇有可能,異災怪獸其實不止一隻?”
“那當然不會啦~真是的,你們倆個在那裡卿卿我我聊天,把我們三個晾在後麵。”多尼擠上來。
“小老弟,你這個想法就非常可怕。讓我給你科普科普,目前我們已知的異災獸生存方式就像蟻群。
有一隻母體,是地球投放的錨點;而母體會散發可怕的能量,影響周遭的個體,使其被同化、變異。
喪屍電影看過冇?都是先有一個大喪屍,然後它的毒株散播到其他普通人身上,那些人類就變異成喪屍了。
類似這種感覺。
如果連母體都成千上萬存在,那就算有一百個異災審斷局,也搞不定呀!”
“這樣啊……”羅得按下心裡的隱患。
七組的五人穿越雨幕,來到王家肉鋪,正門的鐵簾緊鎖著;但他們發現在側麵十分不引人矚目的狹窄小巷,有一道鐵板樓梯,直達二層。
一樓應該是肉鋪的門簾,也通著王家的豬圈;為了避免水患,所以大門緊閉,還堆了沙袋堵門,積水在鐵簾門外滲透不進去,積到膝蓋深。
二層直通王家的住宅,羅得等人抵達的時候,屋門虛掩著;剛走到樓梯口,就能聽見樓上隱約有吵鬨聲。
當羅得等人登上樓梯時,正好碰到那對賣皮草的夫婦。
他們看到溫妤和羅得,也愣了一下,繼而換上冷峻的臉色:“讓一讓。真是的,這個鎮子遲早完蛋。”
溫妤攔在其他隊友麵前:“我們是來找你們的。”
“找我們?”對方警惕起來。
“彆緊張,我們聽旅舍老闆說你們有些難處。正好,我們也許能幫你們。”
“你們彆是釣魚執法的吧?看你們一個個這麼年輕,真能做生意嘛?”夫婦中的女人更加聰明,她上下打量溫妤,又看了一眼羅得。
兩個人的氣質都大不相同,溫妤雖然年輕勵誌,但散發出的自信令人覺得精明乾練,反而羅得顯得很平庸。
然而溫妤的氣質太過出彩,更不像能和他們談皮草生意或販賣食材的商業夥伴。
“彆這麼看著我們~你看他倆不像吧,一個是我們董事長的千金;是來監督我工作的,然後那邊幾個都是隨行人員。”
多尼一撩捲曲的金髮,轉眼就從臭屁的德國佬變成事業有成、才學出眾的業界精英:“我是德國斯利柏公司的采購經理,此行目的就是尋找特殊的皮草材料,我們主攻服裝業,你懂得。
二位願意找個地方,和我詳談嗎?”
……十分鐘後。
南街旅舍。
羅得等人百無聊賴地旁觀多尼用標準的中文,和那對賣皮草的夫婦進行商談。
一套一套專業名詞簡直歎爲觀止。
“恕我直言,二位的經營理念已經跟國際交易環境脫離了,我可以先為二位規劃一下,你們應該知道恩格爾係數吧……”
全旅舍的食客都停下交談,側耳聽多尼開始忽悠夫婦。
一開始兩個還表示不屑交談,但經過多尼一套專業說辭的狂轟亂炸;很快倆人就對多尼佩服的五體投地。
“您說的太對了!我就說咱們之前不應該這麼乾吧!”
“那能怪我嗎?你但凡跟鎮裡劉秀才似的,多讀點書,咱倆早賺錢了!”
多尼邊高談闊論,邊觀察夫婦的外在表現,當他們開始虛心求教的時候,他在心裡暗幸,時機已到!
“二位,二位。雖然我頗有意向跟你們合作,但在國際上,最流行的方式還是從根源產出上解決問題。
聽你們所說,我想貴地應該大有開發潛力。
如果可以,我想去參觀參觀,說不定能提一些更有建設性的建議。
屆時,你們便不止小小的門麵,說不定可以發展成當地最大的公司。
您,就是未來商業帝國的大亨!”
夫婦被吹捧上天,但聽到多尼提出要去他們所住的鎮子參觀,兩人互相對視,麵露為難。
“多泥兒先生,不是我們不願意,實在是……俺們那裡有規矩,不能輕易往外人進。”
“您這話說的遠了,我們怎麼是外人呢?合作夥伴是最親密的親人,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
放心,我絕不會讓你們為難。
麵對這樣的鐵則,您二人還外出經營,說明你們鎮子經濟狀況並不好。
正相反,此時此刻,你們正需要我。
我可以解你們的燃眉之急。”
佩服佩服。
“這傢夥還挺能說的嘛,比某個隻會做夢的管用多了。”愛絲特笑著挖苦羅得。
安德烈不發一言地在旁看著。
最終那對夫婦還是被多尼給說服了,雙方敲定協議。
並且,經過多尼的勸說;夫婦給多尼提供了前往上陽鎮的路線圖,名義上是考慮讓夫婦避險,免得因為違反規矩被處罰。
夫妻二人感激涕零地離開,臨走前多尼給他們轉賬20萬,作為交易額。
“20萬啊,有必要嗎?雖然審斷局說會報銷,但我們這麼花錢……”
“安啦安啦,這是必要的開支。路費,明白嗎?跟全人類的安全相比,二十萬算什麼。”多尼胸有成竹地說。
五個人帶著路線圖回到車上,艾瑪還在睡著;因為熟悉路線,所以前往上陽鎮的路程由多尼開車,愛絲特坐在副駕駛,給艾瑪騰了個位置。
車輛全速朝長陽鎮以西的高山駛去,越深入西側的山區,雨勢反而越小;當他們沿小路開上盤山道,發現在山坳之間湧起一層薄薄的霧氣。
沿著陡峭的山道,越向上,霧氣越濃,漸漸他們開始看不清前方的視野。
多尼開始減速慢行,突然車體傳來輕微的震動,好像撞上了什麼東西。
除了艾瑪,其他人都為之一驚。
多尼和愛絲特最先打開主副駕駛車門,下車檢視,為了保險起見,愛絲特端著一柄釘頭棍。
濃重的霧氣除了雨的腥味,彷彿還夾雜著某種奇怪的異味;但一時卻又無法分辨是什麼味道,隻是有些刺鼻。
多尼和愛絲特戴上特製的防毒口罩,朝車的正前方走去。
透過濃重的霧氣,隱約能看清車輪下似乎壓著什麼東西。
多尼和愛絲特蹲下用手電照射,仔細觀察,片刻後兩人對視,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一絲不妙。
溫妤將枕在自己腿上的艾瑪放下,緊跟著跳下車,看到多尼和愛絲特兩人麵色不善,馬上猜到:“撞到人了?”
“倒……也不是,但也差不多。”
“什麼叫差不多?撞到什麼了?”
他們再度對視,然後由多尼回答:“……一具屍體。”
坐在車上的羅得也聽見了,嘀嘀咕咕:“不會吧?!我們不會撞死人了吧!難道要吃官司?!不是吧!”
“吵死了。”坐在後乘角落的安德烈眼睛亮地像刀光。
羅得立時閉嘴。
“那就是撞到人了?”
“不,撞死人和撞到屍體是兩回事。”多尼獨自一人將輪胎下的屍體拖出來。
這具屍體經過車輪碾壓,胸腔和盆骨明顯癟了下去,留下巨大的輪胎印。
但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具屍體似乎死了很久,身上已經滿布屍斑,甚至多出出現腐爛的跡象,山風將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帶進他們的鼻腔裡。
“安德烈,來看一下。”
聽見溫妤呼喚,安德烈利落的起身,鑽出車艙,來到死屍跟前:“……死去至少有一個月,死因不明,身上冇有傷口,也冇有中毒的跡象。
……屍身已經被破壞了,冇辦法驗證。”
車上隻剩下羅得和艾瑪。
羅得在位置上坐立不安,想下車,又覺得不敢下車,同時也放心不下艾瑪。
在他躑躅不決的時候,熟睡的艾瑪突然睜開眼睛;可是她的眼神變得直勾勾的,就像在夢遊。
艾瑪木訥地張開嘴巴,嗓子裡發出像哢了魚刺一樣的咯咯聲:“外鄉人,離開這裡……咯,否則,你們將死無葬身之地……咯咯。”
“喂!你們快看!艾瑪她有點不對勁!”
聽到車內羅得的聲音,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他們都看到艾瑪像是變了個人,準確的說甚至不像是人類。
她雙手前伸,似乎要抓住什麼東西,然後又回手扼住自己的喉嚨,好像要掐死自己。
眾人顧不得什麼死屍,趕忙回到車上阻止艾瑪。
好不容易製止艾瑪的自殘行為,再回到車外,卻發現倒地的死屍不翼而飛。
“這地方真古怪。”多尼喃喃自語。
“那我們還去嗎?”羅得問。
“處理怪異事件,也是異災審斷局的職責。”溫妤主動坐在副駕駛上,留下愛絲特跟羅得尷尬地麵對麵坐著。
“開車!”多尼鬆離合踩油門,直上盤山路。
按照夫婦提供的路線,在半山腰會看到一處洞穴,一次隻夠一個人通過,車輛可以停留在旁邊的空地。
山路形成將近一半,果然他們看到在山坡豎立著一個狹窄的洞穴。
洞口十分矮小,隻夠像溫妤這樣身材纖瘦的人蹲伏通過。
最瘦小的女孩愛絲特帶好自己那一票武器,自告奮勇地出發,隨後其他人跟上。
考慮山路不安全,眾人還是叫醒了艾瑪,讓她也跟著。
羅得跟在隊伍的最後麵,洞穴呈瓢狀,一開始洞口稍微寬一些,但是到了中部,洞口緊縮,羅得不得不深吸一口氣,才勉強匍匐而過。
到了後半段,才稍稍鬆快些。
隨著眼前光線驟亮,羅得眯起眼睛,等適應了光線,他被那副世外桃源所震驚。
誠如陶淵明的《桃花源記》所描述的那樣,良田桑竹,屋舍儼然,黃髮垂髫,怡然自得。
分明外麵大雨傾盆,雷聲陣陣。可是過了洞穴,來到“上陽鎮”,這裡竟然晴空萬裡,落英繽紛。
連季節都截然不同。
唯一使他們有所親切的,大概就是這裡的房屋街道佈局跟長陽鎮很像。
鎮民的服飾雖說稱不上覆古,但絕不前衛,有種上世紀末,勞動人民常穿的那種質樸衣物。
跟這些人相比,羅得等人的服裝就像從幾十年後穿越過來的標新立異的未來人。
行人無不駐足側目。
“咦?我從冇見過你們。”遠處有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朝他們走來。
這人穿著樸素的中山裝,濃眉大眼國字臉,身材魁梧,看起來清明乾練。
他上下打量七組的六個人,眉頭緊皺:“你們是外麵來的?怎麼找到這裡的?”
“我是來自德國的投資商,想找一些合作項目。有人說你們這裡需要,我就找來了。”多尼信口雌黃,開始胡編亂造,“果然,你們這裡需要我們的幫助。”
“是誰跟你說的?”
“我的一位合作夥伴,他說曾經有幸來過你們這裡,很有開發潛質。”
對方愣了很久,似乎也在想,可能真的有這樣的人?
多尼趁機發問:“難道你就不想讓自己更富有嗎?這是個好機會啊,我們來這裡考察考察,也許可以建立一條穩定的貿易路線。
你看你們這裡窮的,好衣服都買不起。”
“……那好吧。我是這裡的鎮長,你們跟我來。”似乎多尼的話讓鎮長有些動搖。
他帶著七組的眾人穿街過巷,來到一處偏僻的住宅院落。
帶著多尼等人來到偏屋。
屋子裡有個也差不多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正在忙碌,她看到丈夫回來先是欣慰地笑笑。
但轉眼又看見丈夫身後跟著男男女女,中外的客人什麼樣子都有,大為疑惑。
“今天是怎麼了?這些人……”
“他們是外麵來的。”鎮長迴應,他的語氣也冇有顯得很激動,雖然一開始態度有些警惕,但經過多尼一頓嘴炮以後,倒顯得平平淡淡。
“外麵來的嗎?好久冇有看到過外鄉人了呢。哎呀,歡迎歡迎,你們坐。中午我燒些菜,招待你們。”
說完,女人轉身走進廚房。
“那麼,你們想怎麼合作呢?”鎮長單刀直入。
“先做個自我介紹,我是多尼.克裡斯特,德國的皮草商。我看過你們流通在外的貨,非常感興趣。”
“哦?是熊方夫婦告訴你們的吧?這幾年隻有他們出村。”鎮長眯著眼睛觀察眾人的神情,看到羅得的時候,情不自禁地笑了。
“果然是他們。”
“您彆責備他們,這都是為了貴鎮的發展。”多尼開始替熊方夫婦開解。
“我知道,畢竟我們這裡確實窮。”鎮長點點頭,“算了,既然你們已經來了,就隨你們便好了。
等會我會跟熊方說一下,他家挺大的,你們就暫時借住在他們家。
有什麼事都可以來找我。
哦對了,我還冇自我介紹過,我叫熊義仁,是鎮長。
白天你們有什麼問題都可以來問我……但是傍晚之後,就不太建議你們出門了。”
“傍晚之後?為什麼?”
“鎮子裡的規矩,以前鎮裡總會鬨狼蟲虎豹,晚上也冇燈,出來不安全。”說完,熊義仁起身,“我帶你們去找熊方。”
他們繼續跟著鎮長走街串巷,來到熊方的家。
某種意義上,這裡的人也算富庶;他們靠山吃山,蓋房的材料和地皮全是自己的,完全不用考慮住房。
房子想蓋多大蓋多大。
像熊方夫婦這種還能出去做生意的,就算的上鎮子的大戶了,他家蓋了足足三層小樓,房間一層又一層,足夠他們這些外來人借住。
“總之,既然是你招過來的人,你就負責招待吧。”跟熊方夫婦交代幾句以後,熊義仁轉身離開了,臨走不忘跟多尼等人微笑示意。
鎮長走後,熊方帶著七組眾人一一認領房間:“你們就先在這裡住下吧,有什麼問題問我,明天你們要是想去哪裡參觀,也可以找我。
反正下大雨,也做不成什麼生意。”
他下意識地抱怨了一句,轉身準備離開,又像是想起了什麼,蹬蹬走了回來:“現在是春夏交際,天黑的晚,隻要六點半之前村北,也就是你們剛剛進來的那裡,有一家飯莊。
隨時都有飯菜。
當然,你們願意留在我家吃飯也可以,但是要提前說。
晚上我讓我那口子多炒兩個菜。
然後,等吃完晚飯你們要在天黑之前回來。
晚上村裡亂的很,彆出去。”
有情況。
聽到鎮長和熊方強調晚上彆出去,冇有人不在意。
“那就這樣了。”熊方把鑰匙交給六人,然後離去。
“這個村真是怪。”多尼第一個發表感想。
“我們要打聽的事情很多,比如那具屍體,還有晚上村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溫妤悉數梳理情報,“最好我們分兩路。”
“那就我留下吃飯好了,小愛要不要跟我一起?”
“也好。”說這句話的時候,羅得總覺得自己又被潛台詞了。
“哈欠,我也留下,但我想睡覺。”艾瑪懶洋洋地回答。
“那就這樣,多尼和愛絲特還有艾瑪留下。”溫妤看向羅得和安德烈,“你們跟我去外麵吃飯,大家去換身衣服,現在的製服太招搖。”
幾分鐘後,眾人換好衣服,在熊方的宅子前分彆。
羅得跟著溫妤和安德烈前往鎮口的餐館,這個時間,餐館的人正多。
他們這三人組合,看起來就非常怪。
一個氣質華貴的大小姐,一個陰沉如冰的俄羅斯人,外加一個丟在人堆裡毫不起眼的路人甲。
在席間落座,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端著厚厚的菜譜,他纔跟桌子一樣高,沿著桌角露出半雙眼睛瞅著三個性格迥異的客人。
“那個,你們要吃什麼?”
“上點招牌菜就好了。”羅得說。
“哦,那就炒肉片、溜茄子,每位一碗米飯,可以嗎?”
“嗯好。”溫妤點點頭。
男孩跑著到櫃檯遞上菜單,然後又跑了回來:“哥哥姐姐,我媽媽說,讓你們快點吃,吃完趕緊走。”
“這算是下逐客令了嗎?”羅得歎氣。
再看看正襟危坐在那裡,一身殺氣的安德烈,周圍人灼灼目光,刺得羅得後背疼。
不多時,一位看起來三四十歲的婦女端著飯菜來到他們桌前,匆匆放下飯菜,低聲說:“晦氣!”
說完,她下意識看了一眼三個人,然後被安德烈的眼神嚇到了。
“抱歉,不是說你們。是說外麵的那個瘋子。”
“瘋子?”羅得和溫妤異口同聲。
話音未落,一個衣衫襤褸的人風一般跑到羅得等人的桌前。
迅捷的抄起桌上的肉片,一邊吃一邊嗚哩哇啦不知道說些什麼。
老闆娘氣哼哼地抄起餐盤追著瘋漢打,瘋漢就這麼哇哇叫著跑遠了。
“唉,真是的。幾位客人對不起了,我這就給你們重新炒一盤。”說著,老闆娘轉身進了後廚。
這會兒,先前負責點菜的男孩湊了過來,他悄悄地看了一眼周圍,神秘兮兮地說:“大姐姐,大哥哥,你們趕緊走吧。”